第十五章 她不想走

今日秦修可謂是忙得團團轉,先是告訴姜糖明日執刑,後又被尊主喚去通知越水瑤。

本以為忙完後,越水瑤竟然死在了議事殿門口。

周遭圍著三三兩兩的弟子,看熱鬧般的聚集了起來。

聞鏡輕飄飄地說了句“越水瑤陷害容景”,便留下一地爛攤子禦劍飛回了天鶴宮。

秦修張口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人已經不見了。

望著那一道翩若驚鴻的身形,遲來的驚異漸漸從心底升縢起來。

尊主第一次來議事殿,竟然是為了女人。

秦修心裏想,原以為像他那樣無情無心的人,最多是把女人當成玩弄擺布的對象,就和所有恐懼的極寒門弟子一樣,時時刻刻地頂著他的壓迫感如履薄冰。

可今日的做法打破了他對尊主的固有私見,甚至產生一種不切實際的感受,仿佛周遭都是虛假的幻境。

恍惚不定的瞬間,弟子打斷了秦修的猜想。

“執事,此事已解決。可您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未曾稟告。”

經人提醒,秦修記起晨際和長老們商議過的計劃。

異常的結界和殆盡的水源關乎到上下弟子的性命。

他盤算著時機告知尊主,如今錯過了,必須得上一趟天鶴殿,即使拼了這條命也要勸說尊主。

待聞鏡前腳剛踏進前殿的門檻,後腳就跟來了戰戰兢兢的秦修。

聞鏡轉過身,似乎很不願看到他,蹙眉道:“還有什麽事?”

秦修跪在地上,言辭嚴肅地稟告道:“尊主,近日蒼嶺山邊緣多出了一個結界,極寒門的氣候異常,並且因為您的吩咐,弟子們都不敢挖湖……”

他磕了一個頭:“所有人已經瀕臨斷水的危機,請您放開禁令。”

聞鏡心不在焉地聽著,打斷了他的話:“你放人了嗎?”

秦修滿腦子都是結界的事,正等著他的回話,聽到這毫不相幹的內容,一時怔楞住:“放什麽?”

聞鏡的視線定定地看著他。

前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秦修在這極具壓力的視線下,冷汗津津,伏著身子迅速回想。

待遲鈍地想起姜糖還關押在巖洞牢,他立即起身,“我馬上去。”

將近半刻鐘後。

殿門緊閉,阻擋了外頭燦爛耀眼的光線,唯有兩排窗欞投射下減弱後的陽光。

昏暗的殿內,聞鏡正在擦拭流月劍,外面又想起了秦修的聲音。

“尊主……”

他不耐地皺起眉毛,對他百折不撓要挖湖的念頭感到厭煩。

一道風憑空生出,將十二紅簾刮得劇烈搖晃起來。

“姜糖她……”外面傳來秦修模模糊糊的聲響。

殿門被狂風震開,隨後戛然而止,只聽到聞鏡淡淡道:“進來。”

秦修低頭走入,腳步放得很輕。

聞鏡將流月劍放在一邊,半斂著眸子問道:“她怎麽了?”

“她,”秦修好似有些尷尬,訕訕地說了句,“她說不想離開。”

“?”

……

姜糖不想走。

秦修第一次來的時候帶了水和饅頭,說是執刑前,只要她還呆在洞牢裏,不會餓著渴著她。

外面已經開始亂套了,厚著臉皮呆在洞牢裏蹭吃蹭喝,說不定還更安全一點。

除了睡在石頭上磕磣得慌,沒什麽大毛病。

姜糖昨夜沒睡好,掛著兩道黑眼圈,打了個大哈欠,回想著方才秦修的話。

他說:“尊主查明此事是越水瑤栽贓陷害,你可以走了。”

竟然是聞鏡查出真相?

姜糖不以為然地想,肯定是因為容景,她才沾了點光。

聞鏡這種不近人情的瘋子,是不會那麽好心特地來救她的。

除了兩個月前在玄武比試上見過一面,此後再無接觸,恐怕都不記得清心殿還有一個叫姜糖的人了。

姜糖順理成章地把功勞都推到了容景的身上,期待著他什麽時候會來看望她。

蒼嶺山從冬季跨越到了夏季,於千萬年的歷史中,初次響起了聒噪的蟬鳴聲。

悶熱的風時不時猛烈地刮來,將她的鬢發吹得淩亂。

姜糖蹲在洞口,表情凝重地盯著地面。

越水瑤來找麻煩時,禦水鈴不小心掉進了兩塊大石頭的縫隙裏,縫隙很小,僅僅容納一根手指的寬度。

她想了很多種辦法,用草杆夾,太軟夾不動;挪石頭,紋絲不動,反而累得臉頰通紅,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上。

最後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姜糖終於做出了一個愚蠢的動作,將兩根手指強行塞進縫隙裏,以巧妙的角度夾住禦水鈴,雖然有些艱難,但似乎可以取出來,結果被打臉——

手指卡在細縫裏了。

往右側、左側拼命地拔,皮都蹭紅了,完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保持一個動作許久後,她受不了腰酸背疼腿麻,幹脆坐在長滿了青苔的石頭上,開始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