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過她

在那一瞬間,姜糖的腦子裏一記雷聲炸開,動作飛快地收回手腳,藏身在那根粗壯的樹幹後頭。

砰砰砰,砰砰砰。

她的心跳得飛快,手心直冒出一層冷汗。

他看到了嗎?

應該……沒吧?

即使聞鏡沒聽到,這劇烈的心跳聲比枯葉碾碎的聲音還要來得大聲,指不定要被發現了。

四周除了樹幹並無阻擋物,她已經走投無路,倚在樹上束手無策。

只能祈禱著: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這悲催的場景怎麽看怎麽熟悉。

姜糖驚慌之余,猛地回想起在霜潭附近差點被聞鏡發現的時候。

果然倒黴的事總是若有若無的相似。

上一次兩位護法的及時出現救了她一條小命。

這次,她死定了!!

短短的須臾之間,紛飛雜亂的想法在腦中飛速地過了一遍,姜糖捂著砰砰亂跳的胸口,忍不住將他細微的動作、表情仔細回想了一遍。

他微微側了頭,幅度極小,表情沒多大變化,可能余光會看見她,也可能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屬於身體的極其自然的一個動作。

越想越不確定,姜糖緊張地提著心,在一點一滴的時間中焦心等待。他還沒來,已經把自己怎麽個死法想了幾十遍。

唰——

終於,她清晰得聽到一點動靜,是劍尖在青石鋪就的地磚上劃動的聲音。

非常尖銳刺耳,猶如一把小刀割在玻璃上。

這時候,持續的緊張感突然遠去,姜糖覺得自己的心輕飄飄的,輕松得不像在等死,而是發出了終於等到了、不用繼續受折磨的嘆氣聲。

她閉著眼,等著他沾染著血、魔鬼一般的面容閃現到自己面前。

很近了,幾乎就在耳邊。

那刺耳的聲音忽然一頓,寂靜的世界中只能聽見呼吸聲,不確定是誰的聲音。

姜糖補救般的捂住嘴巴,直到憋得臉頰通紅,他好像還未離去。

不被他殺死,也要被憋死了。

姜糖腦袋發昏,過了好一會,似乎又聽到了劍尖摩擦在地上的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輕,漸漸地遠去,直到模糊得幾乎聽不清。

待放下手,姜糖像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緩了一會後忍不住轉身探出頭,他正朝著極寒門的方向走,手中的劍沿著一路劃出了長長的一道血痕。

暮色黯淡,深紅色的夕陽墜落,給大地染上了鐵銹的血色,而那一抹黑仿佛向地獄裏行走,愈行愈遠。

……

尊主殺害長老和幾十位修士們的消息不脛而走。

第二日,姜糖下山經過殿門口時,一排排的藍衣弟子擠在前方,仰頭望著,鬧鬧囔囔的聲音隔了老遠的距離傳到她的耳朵裏。

“太慘了,他們死得太慘了。”

“還有三個清心殿的女人也沒放過……”

“尊主這是發了什麽瘋!”

隨著他們的聲音揚頭,姜糖正和垂掛在廊角下的數個面目猙獰的人頭對視上一眼。

還是那個熟悉的場景……

她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心裏瘋狂吐槽,果然打擊打擊著,心理素質有了驚人的進步。

起碼不會再一驚一乍了。

但讓她從無數個人頭底下走過去,仍然是個巨大的考驗!

姜糖崩潰地想,聞鏡為什麽喜歡掛人頭!為什麽偌大的極寒門只有一個殿門口!

修士們可以直接飛,門只是一個裝飾品,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嫌麻煩直接禦劍飛行或者騎著諸如白鶴之類的靈寵,姜糖能理解這種屬於修真界的特色。

可生為凡人的苦卻無人知曉!

該死的聞鏡!討厭的聞鏡!

姜糖癟著嘴巴,一邊罵罵咧咧地閉上眼睛,一邊頭頂著可怕的人頭,低頭穿過聚攏在一起的人山人海,匆匆走下山去。

待她走後沒多久,門口飛來了一男一女,正是聞鏡手下的兩位護法。

圍聚在一塊指指點點的弟子們很快被趕來的兩位護法冷著臉趕走。

待周圍的人散去,唐映雪和唐映風面色難看地凝視著人頭。

那裏有他們熟悉的長老和經常碰面的弟子。

唐映雪不忍再看,微低頭,顫抖著聲音問:“尊主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心目中尊敬崇拜的聞鏡,那個孤傲不群的男子,站在頂峰受人仰望的尊主,怎麽突然舉止失常,做出這等窮兇極惡的事!

聞言,唐映風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唐映雪近乎自言自語道:“一定是中了詭計,喪失了心智。”她抓著兄長的手臂,急切道,“我們要去援助尊主。”

“映雪。”見她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抽出劍便要禦劍飛行,唐映風死死拽著她,艱難地勸阻道,“尊主不喜有人擅闖天鶴宮,你冷靜一些!”

“尊主在等著我們!”

“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