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2/2頁)

我到底,在做什麽。

楚歇有些怔忪,瞳孔裏印著那少年郁悒的眉眼。

心臟上爆發出尖銳的疼痛,楚歇下意識地捂著心口,江晏遲立刻扶住了他:“怎麽了,心口疼是不是?”

楚歇輕輕咳嗽起來,那咳聲漸大,竟是震動肺腔似的,纖瘦的手腕自被褥裏伸出,緊緊地拽著江晏遲的右臂處的衣物。

那只手再次覆上他的背脊,輕撫著,替他順氣。

緊接著像是要去喚人,楚歇立刻拉住他將要離去的手阻止,“別喊人,別讓人靠近。”

“江晏遲,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小皇帝神色微滯,坐在床邊,發覺楚歇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一頓猛咳的緣故,好歹如今看上去像個活人了。

眉眼蔫蔫,可唇紅齒白。

“你說。”江晏遲別開眼,似乎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流連。

“看著我。”楚歇卻擡手,將那人臉掰了過來,“你先發誓,無論一會兒我說出什麽。這一輩子,你都會為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論此後風雲變幻,時移世易,永遠不會以此傷害他,算計他。”

江晏遲垂眸,眼中的光漸漸斂起,臉上神色幾番變化,待到聽完一整句話,先且沉默片刻,深思熟慮後才認真點頭:“我發誓。”

楚歇伸出手,與那高舉著的右手十指相扣。

‘小皇帝江晏遲,才是許純牧唯一的,真正的生機。’

慢慢地攥緊了。

江晏遲的眼光刹那間迸射出光彩來,僅是一瞬,又被強行壓下。

他別開眼,想要將手抽出。

可楚歇卻未能放手。

‘用你臨死前最後的祈求與囑托,將江晏遲此後半生徹底困住。’

借著那力道,楚歇俯身往前,小皇帝身形一僵刹那不動了。

他左手與江晏遲的右手十指緊握,右手搭放在那人肩頭,湊近他右耳。

‘如此才能用他手中的皇權徹底救下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弟弟,許純牧。’

是的。

原楚說得對。

一旦江晏遲被蘇明鞍廢帝,天涯海角,許純牧將再沒有活路。

如果救不了許純牧,就救不了沈音。

薄唇微啟,輕聲將秘密說出。

“許純牧,是我親弟弟。”

呼嘯的寒風頓起,將半開的窗閣吹動,啪地一聲摔在墻上,來回咯吱作響,驚動窗前梧桐樹上的積雪,紛紛落下。

“你說……什麽。”江晏遲呼吸劇顫,腦海裏仿佛有一根弦刹那崩斷。

“當年沈家那一場大火裏活下了兩個人,一個是被蘇明鞍抱走的長子,另一個,是被許邑藏起的幼子。許家小侯爺,許純牧……他不是許家人,他姓沈。”楚歇感覺到江晏遲整個身子都發起了抖,見他要起身,右手施力,那力道分明不大,卻將人困在了眼前。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沒力氣了,又像是不願讓旁的任何人聽了去,“江晏遲。我知道趙靈瞿是你舅舅。但是我請求你,守住許純牧身世的秘密,讓他一輩子作為許家人活下去。保他護他,予他一生平安自在……”

江晏遲整個人震顫不已,直到此刻,二人的雙手仍是十指相扣的。

皇帝看著那手,退開些許,凝視著楚歇的眼眸:“你說的,是真的。”

鼻尖酸楚再難遏制,眼淚又滾下兩顆來。

江晏遲舉著手,不停地吻在他的手背,又將那手貼著臉頰,又仔細回憶著什麽似的,捋著那許多從未理清的思緒。

楚歇鄭重點頭:“這一次,我沒有騙你的。許純牧生於永安十三年盛夏,七月十三,我弟弟生於七月初三。只差十日。他用兵如神,天生將才……正是我沈家的血脈。”

江晏遲緘默不語,只打量著楚歇的眉眼。

如今才想起,許純牧馳騁沙場十年,可眉眼清雋,與阿歇確有幾分相像。

只是一個清臒昳麗,一個冷峻秀氣。

再多看兩眼,發覺二人的那雙眼睛,太像了。

若非許純牧的那雙眼總是帶著一腔正氣,與楚歇儀容風骨相去甚遠,簡直是一模一樣。

所以,許長陵和許純牧一點兒也不像。

所以,許邑那麽多年,將許純牧藏在北境,從不讓他入上京。

甚至還將沈棄安的三十萬長明軍權早早交給這個幼子。

原來,其中是有這樣一重隱情在。

江晏遲到如今才終於想起,早在金還賭坊事件後,許長陵就曾和他說過,許純牧是老侯爺抱回來的一個庶子,根本不是嫡出。

他還陷在此間回不了神,卻聽楚歇輕咳一聲,徐徐然道:“作為沈家人活著,太辛苦了。”

“我不要他,過和我一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