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3/4頁)

“大人,您身子骨不好,不能這樣受凍的。”桃厘又哭了,吸著鼻子,半蹲在楚歇腳邊,“我們進去想,好不好。”

她隱隱覺得今夜的大人和往日裏不同。

他像是有些疲憊,又像是有些心事。

“大人?”

“桃厘。”楚歇偏頭,擡手揉了揉那丫頭的發頂,倏然問,“如果我騙你,利用你,你會不會……很生氣啊。”

“那要看為什麽事了。”桃厘撚著袖子擦擦發紅的鼻子,為楚歇願意多說兩句話而開心著,道,“桃厘知道大人都是為我好,不會傷害我,就算是說謊……那也是為了護著桃厘。所以無論大人說什麽慌,桃厘都不會生氣,大人要利用我就利用,桃厘不在乎。”

“哦。”

楚歇喃喃兩聲,琢磨著這句話:得看為什麽事。

“大人怎的忽然問這個?是有人騙了大人嘛。”

“不是。是我……騙了他。”

“他?”桃厘不明白,又見楚歇像是迷惑的樣子。

聽她家大人低著聲音,像是在這場深夜裏陷入某種糾結,“明明他沒有損失的……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呢。許純牧失了家人,我失了權勢,北匈眼看也要鎩羽而歸……局勢那般有利,他為何……”

“我已經把一切能給他的,都給給他了。”

可他那麽生氣。

就為了那一點小小的,不足言道的謊言。

“大人。”桃厘伸手,抓著頭頂的因寒風而有些發涼的手,塞回了暖爐上貼著,“人是不會因區區謊言而受傷的。”

“能讓人寒心的,是曾有的期待。”

桃厘雖然不明白楚歇在說什麽,但是又好像聽明白了某一處。大人有些時候聰明極了,可有些時候,又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一般。桃厘第一次像個姐姐似的溫柔地掃去楚歇發梢的細雪,哄著她家大人,“早幾年,桃厘剛入府的時候,曾經和膳房裏燒火的徐丫頭大吵了一架。我就騙她,我說,臘月初三有萬花節。她便為了能去萬花節拼了命的幹活,燒火,就為了那天夜裏能告假——”

“初三白日的時候,我自知理虧,用半個月的銀錢買了我最喜歡的最貴的油紙桂花糖送給徐丫頭,我告訴她,我騙她的,教她夜裏別去……可是,那天夜裏,她還是守在府門外一夜,等著那根本不會到來的萬花節。我給她的糖,她一顆也沒有吃,還扔在了階下。”

楚歇聽著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段往事,心口卻隱隱作痛。

“徐丫頭哭著告訴我。如果沒有萬花節,為什麽要騙她。我也哭了,我說這糖我花了半個月銀錢才買了,你為什麽平白扔了,不就是一街的花,有什麽可稀罕的。”

“我倆都哭了一夜。”桃厘至今說到這段往事,還會神傷,“第二天,她告訴我,不管這糖多貴,她都只想要去看看萬花節。如果根本沒有萬花節,我為什麽要騙她。”

“那個時候,桃厘才明白。我喜歡糖,但徐丫頭不喜歡。我自以為的彌補,實際上她根本就不在乎。而我以為只是無足輕重的謊言,卻讓那個十二歲的小丫頭,一夜只睡三個時辰,滿心期待地又疲憊地在柴火房裏守了整整半個月……”

“從那以後,桃厘就再不騙人了。”

桃厘抿著嘴,像是釋然了一樣,“去年徐丫頭嫁人了,她相公陪他去看了萬花節,她還記著這件事,給我買了我喜歡的油紙桂花糖,這麽大一包。”桃厘比劃著,滿眼都是笑意,“所以,大人也不必神傷,不管怎麽樣,只要大人的心不是壞的,最後一定能和好的。”

楚歇像是聽得明白了,又像是不大明白。

什麽油紙糖,什麽萬花節。

正在此時,桃厘聽著身側宮人說了一句,跟過去低幾句,忽然驚喜著小跑過來,避開外頭那些看守的目光耳語著:“楚大人,府邸裏遞來一封信。是從宮城南的水渠裏遞過來的,原來府邸裏那些不盡是些無用的,可算是有些外頭的消息了……桃厘去給您取來。”

小丫頭又打著傘,歡歡喜喜地踩進薄薄的雪地裏。

那風冷得很,楚歇囑咐:“慢點,別摔著。”不足片刻人回來了,攜著一身風雪寒氣,掏出袖中藏著的一封書信。

桃厘不大識字,楚歇只瞥了眼就知道是府內副總管熟悉的自己。其實眼下這般亂局,他也不大想知道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容易能清凈兩日,就這麽閑著,也挺好。

“你替我看吧。”

說罷起身回了裏屋,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樣。

可桃厘拆了信,展開一張薄薄的信紙,先是“咦”了一聲,然後才說,“大人,這是不是個許字。額……長明……將……額,西,額……許……上京……唉喲,大人,好多字不認得,桃厘,不太看得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