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慰藉

“發生了什麽事,告訴言叔叔好不好?囡囡。”

荊棠稍稍擡起臉來,望著面前的言琤,眼神有點癡。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令他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

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囡囡”這個名字在他心裏真正地變得特別了。

現在再回想起來,那時跟他說那些話的言琤,心中或許是有點苦澀的吧。十七年前,同性婚姻法尚未落地,LGBT群體尚被其他人視作洪水猛獸。言琤是雙性戀,又是從那個時代一步步走過來的人,想必也曾被人指指點點、冷眼相待過。

如今,他們也許能算有一點點同病相憐。

言琤的掌心好暖……

荊棠為了頭頂的這丁點溫度開心起來,心間的陰霾短暫地消散而去。

“第一次去面試的時候,面試官知道我爸媽的事,故意刁難我,還說我壞話。”荊棠小聲道,“我其實是想裝作開心的樣子,免得讓你擔心,結果我心眼太小啦,還是搞砸了……”

是他自己沒告訴言琤發生了什麽,還要逞強裝開心,言琤大概是看他心情好,說話時才沒顧忌,結果把他惹生氣了,就這麽跟言琤冷戰了一星期。

這叫什麽事。

肯說出來就是好的。

言琤心裏稍微輕松了一點,本來他還怕荊棠死擰著不肯跟他說。

“囡囡,不要逞強。”言琤的手慢慢往下滑,落到荊棠的側臉旁,輕輕捧著,上面的眼淚還沒幹,有點濕濕的,“你還有我,還有言決。”

他見荊棠沒有再抗拒他的觸碰,才慢慢湊上去,吻住荊棠沾了淚的唇。荊棠擡起雙臂,自然而然地勾住言琤的脖頸。

漸漸的,他們已經把擁抱和接吻當成了一種習慣。很難說是愛,或許更近似於對彼此的慰藉。

這個吻有點長,直到荊棠開始缺氧,雙頰染上薄紅。

言琤松開荊棠,在他眉心又親了一下,說:“嘴唇都被眼淚弄鹹了。”

荊棠低著頭,輕輕地哼了一聲,說:“你也不甜啊。”

言琤笑了一下,問:“你什麽時候正式答辯,我送你吧?”

荊棠道:“明天下午,兩點半開始。”

“那正好,我明天在這邊有事,可以順路載你。”言琤起身,從後座出去,回到了駕駛座上。

等言琤坐定,發動引擎,荊棠才開口問:“你怎麽忽然來接我啊?”

“言決給我發消息了。”言琤道,“他說你不太舒服,我就過來了。”

“真的嗎!”荊棠驚喜地用手扒住駕駛座的椅背,“我說他下午那會兒怎麽一副怕被我發現什麽的樣子呢!”

言琤稍稍擡眼,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荊棠笑起來的樣子,說:“言決其實是個挺重情義的孩子。”

“他就是傲嬌嘛!口是心非。”荊棠咕咕噥噥地說,“他把我帶到空教室去讓我休息,自己在旁邊守著我,我問他怎麽還在這裏他還嘴硬來著。”

荊棠終於又變回之前那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了。言琤欣慰地勾起唇。

不過言決建議帶荊棠去精神科看看的事情,他還是決定瞞下不說。

從剛才荊棠那副病態的模樣來看,現在他的心理狀況應該確實挺不穩定的,萬一直言要帶他去看醫生,反而刺激到荊棠,讓他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來,可就真的糟了。總之,得謹慎一些才好。

因為工作領域的關系,言琤其實跟不少優秀的醫生打過交道,但又由於他們公司是主攻醫療器械的,所以平時還是跟外科醫生接觸得比較多,言琤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跟自己來往過的人裏有沒有比較靠譜的精神科醫生或是心理咨詢師之類的。

先等荊棠的情緒穩定一點吧。

發泄完負面情緒之後,荊棠的狀態也松弛了不少,總算有了點饑餓感。

“言叔叔,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荊棠扒著椅背,可憐巴巴地說,“我好餓啊——”

“我提前訂了位置,就是CBD那邊新開的日料,先去吃了再回去。”言琤道。他來櫟城大學的路上找苗央問了荊棠的情況,苗央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他,荊棠今天沒怎麽吃東西,所以他才想著把人接到後就去吃飯,提前訂好了位置。

言決本想守著荊棠,直到他被言琤接走之後再離開,免得再出什麽幺蛾子,卻沒想到荊棠竟然跑得飛快,預答辯剛結束就沒了影子。

這可不怪我。言決心想,是他自己溜的。

言決把桌子上的論文打印稿和講稿理好,放進背包裏,準備離開會議室,結果門口卻擋著個不識相的。

“你也太聖母了吧言決,荊棠都把你爸給睡了你還護著他呢?”鄭震嗤笑道。他本以為言決把荊棠拉出去是要教訓荊棠,結果兩人出去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又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仿佛只是去嘮了趟嗑。

言決最近本來心情就不好,脾氣沖得很,況且他本來也看不上鄭震這種仗著家裏有點人脈和臭錢就自以為了不起的人,聞言只是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看向他:“怎麽,這麽關注我爸和荊棠,你也想做我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