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亡趙者汝也

這是另外一處鄉邑,比起馬服要小了一些,周圍綠樹成蔭,還能聽到那清脆的溪水聲,大抵是從山上流下來的,這裏也是有名字的,喚作苟裏,而為何叫這個名字,據說這裏很早之前,漫山遍野都是苟草,故而得此名,雖說比之馬服是要小了不少,可環境還是非常不錯的。

戈去停車,趙括便叩響了院落大門,很快,便有婢女出來開門。

在趙國,家臣也是分為了兩種,第一種就是家裏私養的家臣,這些人是要被編入戶籍之中的,算是一家人,同居同住,簡單的來說,便是私有的奴隸,而另外一種家臣,就是如戈,幸,狄這三位,乃是門客,他們並不會被編入主家的戶籍之中,是自由人,有自己的家產,只是會接受主家的薪俸,做些門客才會做的事情。

比如飧時,作為貴族集團的一份子,趙括在吃飯的時候,是不能隨意大吃大喝的,他可以吃上三口,然後就得說自己飽了,在這個時候,門客會在一旁勸他再吃,這個時候,他才能繼續吃,而諸侯天子會更慘,天子只能吃一口,然後等著他人勸食,這樣的禮法,在春秋時期還非常的普遍,到現在,遵守的也就只有三晉地區。

當然,在三晉地區,也並非每個貴族都是這樣,不過,貴族之間的來往,要是沒有這些,就會被人嘲笑,在這個時代,被人嘲笑絕對是比被人殺死更為嚴重的事情。

婢女領著趙括進了屋,屋內點著燭,老母身體並不算太好,雙眼也有些看不清,故而才會點上燭。趙括見了老母,心頭一顫,腦海瞬間被這二十多年來的記憶所占據,他朝著老人附身大拜,口中稱:“嚴君毋恙?”老人睜開了雙眼,眼神有些渾濁,微笑著,打量著面前的兒子,回道:“我毋恙。”

趙括這才跪坐在了母親的面前,又拿出了那些棗子,放在了母親的面前。

“我給嚴君帶了些棗。”

“好啊……”老母說著,笑吟吟的拿起了一枚棗,放在嘴裏便咬了起來,她又問起了趙括的衣食情況,好在趙括完全接收了前身所有的記憶,對答如流,老母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妥,隨後又一一叮囑了起來,聽著這些話語,趙括心裏流過了一絲暖流,活了這麽多年,再一次享受到那種被呵護的感覺,百感交集。

“括……我聽說,趙異人來行刺你?”老人看起來有些擔憂。

“嚴君不要擔憂,那些都是謠言,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唉……你從小就不會說假話。”老人無奈的搖著頭,趙括沒有辯解,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一向都很聰明,在自己年幼的時候,就記得父親常常向母親詢問一些事情,希望母親能解決他的困惑,在父親離開之後,母親對自己的管束也是非常的嚴格,從多方面進行培養,卻也不曾逼之過急,讓自己心生厭惡。

“括,你從小就學習兵法,論戰談略,自以為天下人沒有能比得上你的,就是你的父親在世的時候,跟你談論戰陣之道,也說不過你……但是你父親曾說過,不可以讓你做將軍。”趙母認真地說道,若是以往的趙括,在這個時候,定然猛地跳起來,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對於戰事,對於天下的看法,講述一番心中的大志向。

可是此刻,趙括卻無比的安靜,因為他知道,趙母說的很對,他的確不能做將軍,讓自己來做將軍的後果,史書上已經寫的很明確了。

“我聽你父親說,戰爭是關系將士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不仔細的觀察,而括將戰事說的這麽輕松容易,將來趙國不用你為將也就罷了,若是真用了你,使趙國覆滅的,一定就是你了。”趙母說著,又看了看趙括,便不說話了,她在等著趙括的反駁。

“嚴君,我知道了。”趙括認真地說道。

趙母一愣,準備了許久的話語,卻也無法再說了,她說道:“秦人畏懼廉頗,想要用你來換代他,然後來擊破趙國,那趙異人之所以要行刺你,就是要讓你心生驕橫,我聽戈說,邯鄲中有不少人在談論你,你的名聲越來越大,為什麽會這樣呢?這就是秦人的計策了。”

趙括點了點頭,“嚴君,這麽簡單的計策,難道趙國就沒有人能看得出來麽?”

“秦趙交戰,你的事情對於趙國而言,就像是大河裏的一滴水那樣不起眼,趙國不是沒有賢士,只是這些賢士的目光不在你的身上。等他們將你的名聲漸漸捧起來,就一定會買通小人,勸說上君用你來擔任將軍。到那個時候,你一旦不稱職,我也定會遭受株連。”

“我知道了,嚴君,我不會去做將軍。”趙括如此說道。

趙母卻是輕輕一笑,伸出手撫著趙括的臉,“括,我從不曾聽說有不到而立之年的將軍,你熟讀兵法,同齡人是沒有對手的,等你再年長穩重一些,我就讓你在趙國當一個尉官,讓你平日裏的所學有施展的地方,如此再過上十年,你一定會是超越你父親的將軍,天下再也不會有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