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第6/6頁)

“淑娘一直不知道我收錢賣人的事。她真以為,我把人都‘嫁’出去了。”金寡婦哭道。

杏城令表情變得很復雜。

馮淑娘確實不是人販子,但是,她的目的,是把別人的妻子收留在家,再另外嫁給他人。不管她有沒有從中收錢獲利,她所做的一切就是拉皮條。

以公序良俗而論,馮淑娘如此壞人婚姻,敗壞綱常,她比人販子更加可惡。

杏城令審結了金寡婦販人一案,判罰杖刑八十,□□三年,因金寡婦要配合解救被拐賣的婦孺,暫時還押,延遲杖刑。簽字畫押之後,衙役把金寡婦帶了下去。

緊接著就要審刁二虎狀告馮淑娘毆殺妻子案,趁著衙役提堂的間歇,杏城令回了二堂。

“以此看來,馮淑娘確實與金寡婦販人一案無涉。然則,她這樣的作為,不好錄入文書。”杏城令大概能摸得出伏傳對此事的態度,可是,杏城令也很清楚,朝廷對此事的態度。

寒江劍派的高人全都不娶妻納妾,他們當然可以慷慨大方地認為你對妻子不好,妻子就可以跑。

但,這個世俗所遵循的禮法,它不是這麽運行的。

金寡婦供詞裏與馮淑娘相關的一切都可以劃掉,因為馮淑娘和金寡婦販人一案沒什麽關系。

審刁二虎的案子就完全不一樣了。刁二虎一直認定馮淑娘是人販子,想要證明馮淑娘不是人販子,就要得到金寡婦的證詞。金寡婦的證詞卻讓馮淑娘的立場更加惡劣——公序良俗可以容忍人販子。因為有人買才有人賣,人販子為了錢財拐賣婦孺,這是人性。

馮淑娘把別人的妻子嫁給外姓,卻不圖錢。那麽,她圖的是什麽?

她圖的是破壞“公序良俗”,她要害的是“綱常閨範”,她比圖錢的人販子更加該死。

這案子一旦被上官調卷審閱,馮淑娘就算死了都會被挖出來鞭屍。

杏城令唯一能做的就是遮掩此事,不讓刁二虎的狀告記錄在案,把這件事撤案處置。但是,現在他想要恐嚇刁二虎撤案,還得來說服伏傳,順便讓恰好在場的顧蘋襄也閉嘴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伏傳和顧蘋襄都是聰明人,杏城令才說了一句,他們就都明白了杏城令的想法。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恐嚇刁二虎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伏傳反問道:“縣尊大人是認定了刁二虎說的都是真話嗎?他說馮氏自己摔死了,馮氏就是自己摔死的?若馮氏不是自己摔死的,就因為她保護了一個被打得受不了逃出門的孕婦,她就活該被人找上門打死?”

杏城令嘆了口氣,說:“我縱然能判刁二虎死罪,死刑犯的名單先送郡府,再到龍城,層層關卡,步步審閱,到最後刁二虎護妻殺賊有錯無罪,馮淑娘破壞綱常必被開棺戮屍……伏真人,我鄧某人七品小官,對抗不得朝廷袞袞諸公。”

伏傳冷笑道:“這可巧了,我伏某人最喜歡對付的,就是身處廟堂之高的袞袞諸公!”

顧蘋襄摸了摸鼻子,覺得身為四品督軍的自己,確實有點太過於渺小卑微。

簡稻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聽他們說了個間歇,馬上就跳出來:“伏師兄!那刁二虎就是在撒謊!我去馮淑娘家看過了,她腦袋都被砸成了渣渣,哪有人自己摔跤把腦袋摔成豆腐花的!力氣稍小些的婦人都做不出那樣慘狀!必是被刁二虎打死的!”

顧蘋襄看了看情況,說:“那我去準備請魂用的紙筆,伏小師兄,您就受累在神龕香案前演一場?我倒是知道您修為深厚,不必搞那麽多花頭。門口那麽多看戲的老百姓,不給他們演一場,只怕他們以為咱們在自說自話……”

伏傳點點頭,再看杏城令:“縣尊大人,還請秉公斷案。道理歸道理,世故歸世故。若人人都老於世故不講道理,這世上哪還有明鏡高懸?哪還有昭昭青天?”

杏城令長嘆一聲,搖頭道:“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