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大爭(86)(第3/4頁)

這兩年詹玄機坐鎮青州主管天下民務,有權有人有時間,就給地方上了馬嚼子,劃了條條框框要求遵行。最重要的是,詹玄機很早就給了照會,青州會不定時地派監察到地方巡視。

被柳荃追殺的林白,就是詹玄機派到柏州去的監察參事,可見柳荃多麽地膽大包天。

“從來財帛動人心。”項斐跟著嘆氣。

陳家從地方只要兩樣東西,一是糧食,二是役夫。他對別的事都好說話,唯獨糧食和役夫征不上來,不管是誰主持地方民務,他都會馬上翻臉。沒有人敢在這事上挑釁陳起的脾氣。

這兩年沈俁在相州施行新農法,灌溉、施肥、新農具,多管齊下,第一年就增產四倍。

這就使得相州在自用、課稅之外,還有不少多余的糧食。若是陳起還在,這批糧食多半就收歸私庫了,可上官時宜和謝青鶴都不是盤剝百姓之人,課稅之外,一概不碰。

恰好有其他州縣因天時歉收,牧守自掏腰包買糧交差,勾兌到沈俁頭上。沈俁幫著相州與對方牽橋搭線,幾次談判之後,賣了個雙方都很滿意的價錢。

柳荃對此深為心動。

他覺得自己挺聰明,種糧食哪有種藥材賺錢?叫治下百姓全都改種藥材,課稅時就花錢去相州買糧,待隔兩年藥材收賣之後,再把買糧的錢兌回來,還能大賺一筆。

然而,他的運氣並不好。

百姓才把藥材種下去,這年天時不好,各處糧食都欠收,包括相州。

柳荃馬上意識到不好,到課稅上交之時,相州很可能無糧可賣。他並不想丟了牧守的位置,幹脆就給陳起寫信賣慘,說柏州災情嚴重,百姓生無可戀,今年只怕課稅艱難——能不能交財帛抵稅?

戰爭時期,糧食才是硬通貨。什麽金銀布匹都沒糧食值錢。

可是,現在不是暫時休戰麽?

這年月江湖路遠,消息傳遞不便,柳荃在柏州幹的種種事情,還真沒有人暗中告密到青州。詹玄機憑著老狐狸的嗅覺隱隱察覺到不對,拍林白跑了一趟,已經知道他把耕地全都變成了藥田。

詹玄機與謝青鶴商量之後,決定按兵不動,暫時放柳荃一馬。

擔心柏州百姓種一年藥沒有糧食吃,詹玄機還給柏州撥了一些糧食,給柳荃應急。

讓人萬萬想不到是,柳荃居然把青州撥給他賑災的糧食,高價賣給當地百姓。

這事簡直超出正常人能理解的範疇之外。謝青鶴經歷過無數次災荒,也對災年時貪腐官吏的各種騷操作習以為常,類似於柳荃這麽不怕死的——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百姓活不下去就會生亂,柏州就像是四面著火的倉庫,柳荃顧此失彼。

詹玄機第二次派出林白,就是打算收集證據,要拿柳荃問罪了。

柳荃居然腦殘到追殺林白。

好死不死撞上了單煦罡在野外拉練的新兵部隊,直接就坑掉了全家。

謝青鶴和詹玄機熬了一夜沒睡,就是在想轍到處摳糧食,企圖用糧食把柳荃弄得民心慌慌的柏州穩定下來,這一場鬧劇把伏傳的小金庫都抄了個幹幹凈凈,一顆存糧都沒有了。

伏傳將空蕩蕩的屋子掃了一眼,又問道:“兄長很缺花用麽?”

項斐才簡單解釋說:“我父親的衛士遺下孤兒寡母,這些年都是我母親在照顧。今年天時不好,糧價飛漲,一時無法周濟。叫雋弟見笑了。”

伏傳皺眉道:“陣亡將士的撫恤是足額發放的吧?為何是夫人一直照顧周濟?”

項斐打了個磕巴。

見伏傳氣勢洶洶起身,似乎要去責問此事,項斐不得已說道:“就……他們都……有些貪花愛色的毛病……”

伏傳轉過身來:“嗯?”

“早年隨著阿父打仗,個個都富得流油。相州老家有妻室供養父母、撫育子女,外邊還養著些……外室。”項斐說的這批人顯然不是普通士兵,都是頗有身份的將官,才會有此特權,“出事之後,沒生孩子的都打發了,生了孩子的……我阿母看著於心不忍,就養了起來。”

所以,這些事情還真沒法兒去找誰訴苦求援。

伏傳聽得哭笑不得,半晌才說:“隔日我請舅父給兄長送些銀錢來。”

項斐不大好意思地問:“若是方便,可否折換糧食?”

“晚了一日。昨夜就被大兄征調一空,一顆豆子都沒有了。”伏傳也有些驚心,“市面上已經這麽缺糧了嗎?”

項斐點點頭:“不好買了。”

“不應該啊。”伏傳帶著大黑狗起身,“兄長,我有事先行一步。”

項斐跟著起身:“我送你吧。”

伏傳揮揮手:“不必了。”已經帶著大黑狗出了門。

謝青鶴只覺得自己才睡下沒多久,小師弟就在身邊嗡嗡:“大兄,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