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大爭(30)(第4/4頁)

“仆楊奕,拜見小郎君。”楊奕是個三十出頭,蓄著小胡須的中年人,身材削瘦,形容儒雅,嘴角生了幾個燎泡,說話時忍不住牽著嘴唇,似是擔心撕裂了嘴角的泡。

他在冰冷的庭院中屈膝下拜:“家父病中不能起身,仆代家父向小郎君拜禮。”

謝青鶴認真看了他一眼,沒有提出探望楊林的要求,說:“我長居相州沒什麽見識,青州府新治求才若渴,不知我是否有幸與楊門諸位俊才結識?”

這句話出口,不止楊奕面色復雜,連陳利都覺得說得有點太虛偽了。

只是不管謝青鶴的說辭多麽沒誠意,楊家連巡城士兵都不敢得罪,老老實實地拿出馬蹄金收買應酬,又哪裏敢得罪心思成謎的青州新主?

楊奕躬身將謝青鶴請進了待客的正堂,奉上湯水點心,又將楊家上下成丁的男子盡數召來作陪。

謝青鶴沒有找到想象中的人,卻發現了一個骨骼清奇的少年,問道:“那是何人?”

楊奕順著他的指點看了一眼,說:“是仆十七弟,名奚。”又馬上招呼道,“紫奴,來。”

謝青鶴原本也不知道是哪個“西”,楊奕喊了那少年的字,稱作紫奴,謝青鶴就大概明白了。這少年很大可能是庶出,且不大體面,否則,哪有親爹給孩子起名叫“奚”的?

楊奚原本安安靜靜地坐在遠處,聞言迅速起身,保持著躬身的姿勢一路小跑過來,順勢拜倒。

謝青鶴靜靜地看著他。

楊奚伏在地上沒有什麽反應,陪在一邊的楊奕就漸漸開始難受了。

——楊奚身上有鮮血漸漸地濡濕出來。

謝青鶴就看著他身上那塊濕潤的血腥逐漸變大,也沒有出言詢問。

楊奕卻不能將之忽視,不得不做出解釋:“紫奴純孝。家母久病不愈,坐臥艱難,紫奴憂心不已,聽聞鄉野偏方,以子股肉做羹能療父母重疾,執意割股奉親……”

謝青鶴不禁笑道:“他是令堂所出?與你同胞親生?”

楊奕也知道這事很荒唐,說起來比較慚愧:“紫奴乃妾母所出,與仆同父不同母。”

謝青鶴不知道這家裏究竟怎麽回事,說不得楊奚就是“純孝”,自願割大腿肉給嫡母治病,擱這裏嗆楊奕也沒什麽意思,他又問了一遍:“人都到齊了嗎?”

楊奕點頭說:“除卻早已夭折的幾個兄弟,仆家中兄弟、堂兄弟,都已在此。”

“行,我先回了。”謝青鶴只看了看人,說是替青州府求才,也沒有任何試探才華學問的舉動,拍拍屁股站起來也沒有給楊奕任何交代,“這個純孝的楊紫奴,我就帶走了——能帶走吧?”

楊奕除了賠笑之外,還能說什麽?

點頭哈腰的楊奕把弟弟扶起來,叮囑了幾句要懂事效命之類的話,將謝青鶴送到門外。

陳利頗為嫌棄楊奚還在流血的雙腿,跟著上了馬車,扒掉楊奚的褲子替他塗上止血膏,因傷口太大,兩條腿的大腿肉都切了長長一條,陳利帶著的止血膏竟然不夠用。

搖搖晃晃的馬車上,陳利探出頭去要止血膏,謝青鶴則看著楊奚蒼白的臉,問:“家裏逼你割了大腿肉給母親治病?”

楊奚低頭不語。他不敢承認,也不想否認。

正以為小郎君還要進一步逼問,哪曉得謝青鶴問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你知不知道有什麽人與春姬關系很好、又前不久才生了個孩子?”

楊奚擡起頭來,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六姐。”

“夫家是?”

“華離。”

謝青鶴點點頭。

他知道春姬抱著的孩子不是她所生,原以為是楊家托孤,來楊家看了一圈也沒看見孩子爹。

是華家的孩子,那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