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溺殺(28)(第4/7頁)

以舒景的手段,把蔣二娘哄過去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他在月下找了個清冷的角度跪下,半張俊顏藏在陰影之中,隱露悲傷難說的表情。一個字沒說,蔣二娘馬上心軟:“你有難言之隱,弟也知道這件事吧?那我就不問了。”

舒景很輕易就哄住了蔣二娘,夜裏躺在床上閉上眼,久難成眠。

鮮於魚不是第一次來羊亭縣,在謝青鶴的默許下,他也安安穩穩地躲到了今天。直到今天蔣二娘逼問此事,他才突然驚覺,這個曾經被他認為最完美的棲身之處,其實早就不安全了。

舒景想逃。

他還記得,主人嫌他惹事,很早就不想要他了。是他苦苦哀求軟磨硬泡,用了一條腿做代價,才勉強留了下來。如今雖賺回了自己這條腿,舒景還是覺得,如果他要逃走,主人……應該不會追?

可是,劫後余生之人,罪籍奴隸之身,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過往的記憶如鬼影般侵襲而至,舒景坐了起來,借著月色看向自己的雙手,恍惚間都是鮮血。

活著。

本就是……為了贖罪。

為了減少舒景在鮮於魚跟前暴露的可能,謝青鶴每回都會趕在鮮於魚如約而至之前,把準備上交知寶洞的秘本抄錄好。只是鮮於魚也不肯放過與他相處的機會,拿到了秘本也要多待幾天。

鮮於魚求教的姿態非常虔誠,來羊亭縣完全沒有做客的張狂。剛剛進門,顧不上解包袱,先叩拜見禮,不聽謝青鶴如何客氣,起身就洗手端茶倒水,完全是把謝青鶴當師父伺候。

他這樣乖乖的樣子,謝青鶴也抹不下面子,叫他拿了秘本馬上就走。

——要人家當打手的時候,就把人扣下不放。用不上人了,就叫人快點回家?

沒有這樣的道理。

舒景固然被謝青鶴當作了自己人,鮮於魚也不是外人。

謝青鶴這一碗水端得太平整,完全被蒙在鼓裏的鮮於魚毫無所覺,每天都過得很開心踏實。

他的生活作息跟謝青鶴完全同步,無非是提前一點起床伺候洗漱,晚一點休息服侍安寢。這段時間莊彤和賀靜都不在,鮮於魚樂得把謝青鶴包圓了,整個上午都可以肆意求教。吃過午飯,他又伺候謝青鶴茶歇休息,下午就陪謝青鶴做些手工消遣。

鮮於魚是寒江劍派的內門旁支弟子,平時祭祀科儀難免要禮樂敬神,他自然精通多種樂器。

為了討好謝青鶴,鮮於魚也是使盡了力氣,謝青鶴玩些稀奇古怪的手藝時,他已經不滿足於端茶倒水拍手喝彩了,常常撫琴獻藝,拿出自帶的漁鼓,給謝青鶴唱些新鮮有趣的道情。

蔣幼娘深覺有趣,常常過來圍觀。鮮於魚就教蔣幼娘識譜撫琴。

蔣幼娘在書中常見琴瑟的故事,很羨慕高山流水的知音故事,一心一意要將琴技練起來。

可惜她沒學上幾日,鮮於魚就要告辭回寒山了。蔣幼娘早已把舒景拋諸腦後,眼裏只有學琴,也顧不得舒景還在躲著不能見人,只想把鮮於魚留下來:“弟,你為何不讓小魚留下?他想要隨你學藝,你身邊也缺一個知冷知熱懂事的弟子服侍,他在的日子,你不也過得很輕松愜意麽?”

她這番話當著鮮於魚的面問了出來,鮮於魚吃驚之下,不住去看謝青鶴的臉色。

“三姐姐,他是寒江劍派的內門精英,宗派委以重任,自有他的責任。”

謝青鶴很熟悉寒江劍派的門內風氣,鮮於魚當初被發配到京城看雜貨鋪子,是受了他師父的牽累,也是因為他修為平庸——在內門之中,稱不上佼佼者。

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譚長老沒有虧待鮮於魚,將知寶洞秘本之功分潤給了鮮於魚,鮮於魚借此功就洗脫了當初被師父牽累的短處。再有觀星術實修,這一年來常常跟在謝青鶴身邊求教功課,鮮於魚本身資質不差,短時間內修為一飛沖天,必然引起宗門重視。

如果不是寒江劍派開始栽培他、對他委以重任,以謝青鶴對他的寬和,哪裏用得著蔣幼娘進言?他早就自己死皮賴臉纏著不放了。

這會兒蔣幼娘突然提及此事,鮮於魚非但不覺得驚喜,反而是驚嚇居多。

——謝青鶴施恩如此之重,非要他留下近身服侍,鮮於魚很難拒絕。可若是不拒絕,他一身修為不用來回報宗門,反而天天做下仆奴婢之事,對得起寒江劍派對他的栽培養育麽?

謝青鶴主動出面替他解圍,鮮於魚才松了一口氣,屈膝賠笑道:“得蒙真人惠賜,習得觀星之術,這些日子弟子正在矯正門內上古星漢陣法,這才著急回山。稱不得精英,也不敢說身負重任,叫真人見笑了。”說著,又起身往蔣幼娘跟前,躬身拜謝:“能長日追隨真人身邊學藝,自是弟子求之不得的美事。還要多謝姑姑為弟子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