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6/7頁)

暫時將這點憂慮壓下,謝青鶴問道:“富安縣的事你知道了?”

伏傳點點頭,說:“我知道大師兄要問罪。於公,此事在我意料之外,派遣大郎巡駐莽山時,沒想到他會插手叛軍之事,才會出了富安縣那麽大的紕漏。於私,是我沒有教好弟子,約束好門下。”

他退了一步屈膝跪下,低頭道:“請大師兄訓誨責罰。”

“你將此事來龍去脈,一一給我說清楚。”謝青鶴說。

在前往京城的十天時間裏,謝青鶴也不是鎮日閑著什麽都不幹。他從替他趕車的馬夫嘴裏,問出了許多相關情報。伏傳的立場肯定與黑甲騎士不同,謝青鶴想聽伏傳怎麽說。

一件事的真相只有一個,不同的立場卻能把同一件事說得面目全非。

他想知道伏傳的想法,就要聽伏傳的說法。春秋筆法中,殺與弑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大師兄,這件事不是我授意,我說不出細節。”伏傳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著急和錯愕,更有幾分不被信任理解的不可置信,“大師兄認為,富安縣發生的慘事,都是我的主意麽?”

“你就這麽委屈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富安縣之事也絕非一日齟齬。”

“在路上走了十天,我問了問隨行的兵士。富安縣這事比較大,方才是周大郎親自來找韓琿勾兌商議。此前的一些小打小鬧,不必大郎親自出面,王娘娘手底下幾個女弟子就能轄制住韓琳的兵馬,勒令他們對打家劫舍、劫富濟貧的修士們網開一面。”

“這些事情,你敢說,你都全不知情?”謝青鶴反問。

謝青鶴故意用了黑甲騎士的單方面說法,聽上去蠻不講理的都是王寡婦等人,伏傳也很理虧。

伏傳被問得梗住,稍停了片刻,才低頭說:“此事我知情。求大師兄暫且息怒,這事我有錯處,但也不完全是大師兄聽來的那樣。我不敢狡辯,也不敢欺瞞大師兄,只請大師兄聽我解釋。”

謝青鶴情知還是把話說得重了,輕聲道:“正是想聽聽你的說法。”

伏傳思考問題的方式比大郎清晰明朗許多,在他看來,整件事都很簡單。

“這事面上是韓琳與我的爭端,其實與河陽黨人也有涉及。”

“修法流出之後,除了一些天資極高,能夠短期速成的修士之外,能嶄露頭角的,多半還是最早修行的那一批。王孃在京城站穩腳跟之後,李瘸腿他們都四散而去,沒志氣的就幹點打家劫舍的勾當,有志氣的就幹脆豎旗造反了。”

“河陽黨人煽風點火蠱惑勾結了不少出身貧民區的修士,前兩年每個月都有三五起逆賊攻打縣衙、自立為王的消息。韓琳一直在剿賊。”

“他要剿賊是正理,我與王孃都沒有阻止的道理。”

“只是,借著剿賊的旗號,他順路把所有修士都一網打盡。若是打家劫舍、觸犯律法的,他要一一收拾了,我也沒什麽異議。是他先存了私心,無論善惡好壞,但凡是修士,都栽贓上作奸犯科的罪名,派兵去圍剿。”

“王孃事先察覺到不對,向我報信央告,我就與韓琳說情,不讓他趕盡殺絕。”

說到這裏,伏傳低下頭,反省道:“大師兄,此處我有過犯。”

謝青鶴見他乖乖的模樣,很想摸他腦袋一下,只是這時候不能寬容嬉戲:“許你自省。”

“我太信任身邊的人了。不管是王孃還是大郎,因為相信他們對我絕無二心,對我死心塌地,不管他們說什麽,我就相信什麽。我忘了人是有私心的,人也總是會改變。他們或許不會為了私心害我,卻完全可以為了私心哄騙我禍害他人。”伏傳聲音略低沉,是真的有些受傷。

小師弟還是太年輕,太過於天真。總認為大家目標一致,利益一致,就絕不會背叛彼此。

謝青鶴到底還是沒忍住,摸了摸伏傳的腦袋,安慰道:“吃一塹長一智。臣事君以忠,謀其爵祿。子事父以孝,謀其愛重。若有人追隨在你身邊,必然是要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麽,你要用他,也得防他,還得把他想要的東西賜予他,才能主從相得,彼此不負。”

在謝青鶴看來,伏傳本該是這段關系的掌控者,沒能把握住王寡婦和大郎,是伏傳失責。

只是小師弟已經很沮喪了,年輕輕的受了些挫敗,總有再來一回的機會。何必瘋狂打擊?自家親親的小師弟,當然是要好好安慰的:“好啦,既然知道錯了,以後改了就是。”

伏傳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事情太多,韓琳管不過來,我也不能天天去找韓琳說剿賊的事,給這人求情,給那人求情。所以,這事韓琳交給韓琿來管,我也讓王孃處置此事。”

韓琳一開始就有私心,有伏傳鎮壓著,情況還不至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