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倘若賀顧能提前知曉,他盼了許久,陛下賜婚的聖旨會在這一日來,定然不會離京去。

是的,賀顧在賜婚的聖旨傳到長陽候府的三日前,便已經離京了。

時近仲夏,天氣漸漸燥熱起來。

宗學堂的先生們,畢竟已有不少都上了年紀,這麽熱的天,讓人家老先生,天天起個大早往宮裏趕,怪不人道的,是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宗學堂便索性直接放假,直放到九月末十月初,天氣漸涼,才會復課。

反正這些個公子哥兒,也沒幾個有心科考的,倒也不存在耽誤了他們的功課這一說。

正好放了假,賀顧自重生以來,心中便一直惦記著他舅舅言頌的病,這事需得解決,宜早不宜遲,便索性趁著得空,直接讓征野收拾了車馬,帶著幾個隨從,回了趟賀家在樊陽鄉下的老家。

樊陽縣是京城和洛陵中間,夾著的一個小縣城,位置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也算不得遠,坐著馬車去,約莫也就一日多功夫便能抵達。

若是找匹矯健些的馬兒,快馬加鞭,不需一日功夫,也可跑到。

賀顧這趟回樊陽,是特意回去找一個人的。

此人上一世從鬼門關裏,救了賀顧不止一回,醫術之精絕,可稱當世罕逢。

上輩子,賀顧短短十多年,便一路從一個小小的糧響兵馬使,做到了最後的京畿五司禁軍都統,太子的器重,固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但身為武將,僅是主君願意任用,也是不夠的,要領兵必得能服眾,叫手下的人,肯聽他的話才行。

軍中多是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渾人,越是這種人,越是膽大,真要是不服氣,犯起混來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且軍中又都是男子,個個火氣旺盛,像對文人那樣,慢條斯理的同他們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既然是渾人,當然只服拳頭大的。

縱觀大越朝開國兩百余年,二十七八歲的五司禁軍都統,簡直前所未有,賀顧之所以能成為那開天辟地的頭一個,很大一個原因,便是因著,他著實是身先士卒、悍勇無匹。

盡管人的確年輕了些,但一身鐵打的軍功,沒摻一點水分,任是誰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不服也得服。

只不過,刀兵無眼,既然身先士卒了,不受傷是斷斷不可能的,上一世賀顧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起碼得有十七八處,除卻無關痛癢的皮外傷,也頗有幾次,幾乎是已經在鬼門關溜達了。

他能活到三十歲,最後沒死在戰場上,卻把自己一條小命交代在了太子手裏,還得多虧了這個人——

這一世,若能早早請得她,為舅舅診病,言頌的病想必,定會大有好轉。

樊陽縣城不大,有點頭臉的高門大戶也沒幾家,本地人掰著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此刻賀顧一行人的車馬,正停在一戶人家宅邸的朱紅大門外。

這是樊陽縣大戶,顏家的宅子。

征野領了賀顧之命,馬車甫一停下,他便跳了下去,小步跑上台階,到那朱紅色的大門前,扣了幾下門環。

果不其然,沒多久,裏面的門房小廝便打開了門,看著征野道:“這位小哥是……”

征野道:“這位哥哥,我家小主人是汴京城長陽候府賀家的小侯爺,今日,有些事想要拜訪你家老爺。”

那小廝一臉茫然,道:“汴京城……什麽侯府?”

征野知道這麽個小門房,估計不太可能知道長陽候府,多說無用,索性直接塞給了他幾個錢,又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笑道:“這是我家小主人早早準備好的拜貼,可否勞煩哥哥,將這拜貼送給你家老爺一覽,屆時,他自知曉我們小主人是誰了。”

門房收了錢,態度果然好了不少,也不多問了,立刻接過信封,笑了兩聲,撓撓後腦勺道:“行吧,那就勞你在這裏等一會。”

語畢關了門,似乎是進府通稟去了。

征野轉頭回到馬車下,看著車窗,對車裏的賀顧道:“爺,我已把拜貼給了門房,請他通傳去了。”

賀顧撩開馬車門簾,望了望那朱紅大門,道:“行,那咱們就在這等著吧。”

征野問道:“爺,咱大老遠回樊陽來,你說要找一位貴人,難道便是這顏家的老爺麽?”

賀顧笑了笑,道:“不是顏家老爺,是他家的一位遠房表姑娘。”

征野茫然道:“什麽?姑娘,這……還未出嫁的姑娘?”

賀顧心道,自然是未曾出嫁的了,否則日後你小子的媳婦便沒了。

賀顧見征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知他此刻,必然是好奇的抓心撓肝,不曉得為什麽他要大老遠來找這麽一個未出嫁的姑娘。

正好此刻幹等著無聊,賀顧有心逗征野玩兒,既不解釋也不回答,只嘴上敷衍的“嗯”了一聲,故意吊征野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