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內官這句話,終於讓賀小侯爺這些時日,一直高高懸著的心放下了。

這一晚,賀顧睡了個格外酣甜的囫圇覺,又做了個差點沒讓他笑醒、可謂是重生後最香的美夢。

夢中,他已與長公主殿下成婚,汴京城的三月,下著綿綿細雨,長公主殿下仍然是一身明艷紅衣,只是夢裏的公主,已為人婦打扮,還挺了個大肚子。

看樣子是懷上了——

那必然是他的。

賀小侯爺在夢中為妻子撐著油紙傘,二人站在京郊長鹿山山腳,那座最靈驗、香火也最旺盛的送子娘娘廟前。

往來行人紛紛,見了這小夫妻倆,都忍不住撐著傘駐足回顧,想要多看一眼,這對如畫一般的壁人。

賀顧溫聲說:“其實,倒也不必來這送子娘娘廟,無論你肚子裏,是男孩還是女孩,我以後都定然疼他一輩子的。”

頓了頓,又赧然道:“自然,在我心中……還是你最重要。”

長公主也有些羞澀的說:“話雖如此,我總希望,咱們的第一個孩兒,是個男孩,如此……以後你家的爵位,便有他來承襲,而且,日後咱們若還能得女兒,妹妹便有哥哥疼愛,豈不是很好?”

長公主說完,擡眸看他,嫣然一笑。

夢裏的長公主,仍然帶著那薄薄的白色面紗,賀顧也未曾去深想,為何成婚了,她卻還帶著面紗,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長公主笑起來時,那雙微微勾起的桃花眼上——

初見時的長公主高高在上,馬背上她身著獵裝,英姿颯颯,一雙剪水秋瞳寒氣逼人,凜冽不可直視。

可這個夢中,婚後已為人婦的長公主,這雙眼睛卻又如漾漾春水,瀲灩含波、簡直像是會說話一般,無聲更勝有聲,叫賀小侯爺不由得看的癡了。

他忍不住去拉長公主的手,道:“自然,你說的都對,我聽你的。”

誰想,卻只拉了個空。

夢境潰散,賀顧悚然一驚,肩膀抖了抖,忽的睜開眼睛,暗色床帳這才映入了他還稍微有些模糊的視野裏——

賀小侯爺稍微呆了呆,慢慢回過了神。

他側頭看了看,只見床帳外的窗欞,透進乳白色月光,夜色靜謐美好。賀顧有些惆悵。

……竟然只是個夢麽?

還好白日裏王內官的話,已給他吃下了定心丸,他也沒太介懷,只躺回了床榻上,再次沉沉睡去。

上輩子沉浮半生,賀顧一直在為了太子的皇位奔波勞碌,一把年紀卻還是個單身漢。

新皇登基後,雖也有意為他賜婚,卻都被他推拒了。

嫁娶之事,賀顧還是從重生後,為妹妹賀容備置嫁妝,才稍微了解到了一點,卻還是知之甚少,至於皇室婚儀,公主出嫁是什麽流程,他更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是故,皇帝給了賀家那麽誇張的賞賜,賀顧也沒因此想太多,只自戀、且理所應當的以為,這是他才學不俗,相貌堂堂,承河平亂又立了個小功,所以才會討了天子喜歡,得了這些賞賜。

畢竟陛下的口諭裏,不也是這麽說的——

“卿承河平亂擒賊有功”,可見這些賞賜,和選駙馬的事,應該沒啥關系,只是因為陛下看他順眼而已。

但等到第二日,他見了從言家跑來的表弟言定野,賀顧才得知,他實在是太孤陋寡聞了。

長陽侯府,坐落於汴京城西大街,俗話說南富西貴,這一片幾乎匯聚了整個大越朝,將近一半的勛貴官宦人家。

昨日王內官來送賞,那般大得讓人瞠目的陣仗,自然是叫整條街都矚目於長陽侯府了。

言定野同情的看著他,道:“表哥,如今整個京城都已知道,你將來肯定是板上釘釘的駙馬了!”

言少爺雖然同情他表哥要做駙馬,但他比較與眾不同,他同情的,並不是以後,賀顧仕途無望,而是同情賀小侯爺那幾乎已經可以預見的、慘淡的婚後生活。

長公主殿下厭男的名聲,就連言定野,都有所耳聞,他尋思自家表哥,若是真娶了公主,便是聖上仁慈,允許侯府為著綿延子嗣,給他納一個妾,但在言大少爺看來,那也已經很慘了!

至於逛窯子、喝花酒,那簡直想也別想,若被人瞧見,在陛下面前彈劾一二,賀家全家搞不好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他表哥也從來不逛窯子就是了。

總之,言大少爺覺得,誰要是真娶了長公主,那不僅是給自己後半輩子,請回去一尊活菩薩,幹什麽都不痛快不說,還得守一輩子活寡。

再多的榮華富貴又有啥用啊?

太慘了太慘了。

這種倒黴事,怎麽就落到了他表哥,這個汴京城無數官家小姐的夢中情郎身上了呢。

暴殄天物啊!

據言定野說,本來那邊言家二老還在琢磨著,要不先偷偷給賀顧尋個門第低一些的好姑娘,為他定下一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