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賀顧動作頓住,開始在腦海裏飛快的一一回顧起待選駙馬的競爭對手們,試圖猜出這個對他敵意頗大的家夥是誰。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來,另一個人又道:“聖上重禮制,便是再看重,選駙馬的規制和章程,豈會輕易說廢就廢。”

這人的聲音冷冷的,賀顧卻立刻就認了出來——

這是他老師,戶部尚書王庭和王老大人的次子,王沐川。

王老大人二十三歲進士及第,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才名遍天下,當初賀老侯爺為了把自家兒子塞進人家王府的家學裏去,實在沒少費功夫。

賀顧在王府家學從小念到大,照他自己的話說,他和王二哥那簡直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熟的不能再熟。

雖然王二公子性子冷,嘴又欠,時常對他冷嘲熱諷,但賀顧一直覺得他只是生性如此,從來不曾介意。

這不,眼下王二哥不就在旁人面前替他說話了麽?

不過上輩子,盡管賀顧記不得是哪一年了,王沐川可是高中了二甲傳臚的,雖然賀顧死時,王二哥還巴巴的在翰林院苦熬資歷,但他這般清貴的出身,日後一旦熬出頭來,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他來湊選駙馬這熱鬧幹嘛??科舉不考了?

賀顧心裏感覺有點不對勁,他重生後很多事好像都沒有按上輩子的劇本來啊。

難道是因為他的緣故?

賀顧想罷,索性掀開馬車車簾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宮門前已經湊了七八個官家子弟。

這些人生的都還算端正,個個衣著光鮮——

畢竟不管願不願意,來都來了,不穿的體面點,不僅丟人不說,萬一給宮中貴人添了堵,認為他們不敬公主,沒準兒還得觸黴頭。

這些人年紀不等,多是十八九、二十來歲,甚至還有一個面向頗為成熟、唇邊微須的,看起來起碼得有三十多了。

賀小侯爺發現,自己竟然是年紀最輕的那個。

他一下馬車,立刻就吸引了眾人視線,前些日子皇後娘娘傳了長陽侯夫人送府中大公子畫像進宮的事,並不是什麽秘密,宮中似乎十分中意賀顧,是以剛才才會有人心生不忿。

賀顧無視眾人各異的目光,在人群裏一眼就找到了王沐川。

王二公子雖然生的清俊,可惜他面相有一個致命缺點,便是眼白甚多,面無表情時,看起來總會讓人覺得他在翻白眼,一臉的不屑和蔑視。

偏偏王沐川又話少寡言,漸漸地就有了恃才傲物、目下無塵的名聲。

王二公子剛才那番話一說,再加之他這雙死魚眼,果然很成功的激怒了那個編排賀顧的青年。

“你什麽意思?!”

這人生的方面耳闊,本來五官尚且還算端正,卻偏偏要穿一身白到閃瞎眼的錦衣,看起來實在不協調。

不巧王二公子今天也是一身白衣——

俗話說的好,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王二公子白衣如雪、眉目英俊,氣質清貴,他二人不在一起還好,乍一起了爭執,眾人視線聚過去,那開口青年硬生生被王沐川襯出三分土味來,活像是個沒甚品味、又審美堪憂的暴發戶,十足十的辣眼睛。

有了這麽磕磣的綠葉,兢兢業業的襯托,就連王二公子那雙死魚眼,都顯得不那麽招人恨,反而有了種目光冷寒的感覺。

王二公子的死魚眼毫無情緒的看了一眼那人,口吻平淡:“沒什麽意思,陛下不是會徇私枉法之人,勿要以己之劣,度天子之坦蕩胸懷。”

他這話說的,壓根兒讓人沒法反駁,畢竟王二吹捧的是當今天子,吹捧天子那不叫吹捧,那叫仰慕聖德。

敢說不是?

您怕不是反了。

那青年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把目光轉向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的賀顧,狠狠剜了他和王沐川一眼,扭頭過去不說話了。

賀顧笑的原因,卻並不是因他出醜,而是笑王沐川。

別人聽了他剛才的話,可能還會以為這人怎麽如此媚上,沒有一點風骨,讀書人拍起馬屁竟然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實在不要臉。

只有賀顧知道,王二哥雖然表情看起來實在很嘲諷,說的每一句話卻都是發自真心的。

他走上前去,道:“二哥,你怎麽也來了?”

王沐川的死魚眼轉過來,在賀顧身上轉了一圈,涼涼道:“你能來,為何我不能來。”

賀顧被他懟習慣了,不以為意,又道:“老師知道你來選駙馬嗎?你的八字和畫像又是誰遞進宮的?”

肯定不會是老師王老大人,難道王沐川也有一個不安生的後媽?

但是老師只有一位夫人,情意甚篤,並無妾室啊。

王沐川面無表情:“我自己要來的。”

賀顧一愣:“什麽?”

王沐川道:“我已弱冠,不像你還乳臭未幹,我自己想娶公主,自然不必經由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