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長陽侯府。

飯桌上各色珍饈擺的琳瑯滿目,每一道都色澤鮮亮,光是一看就叫人食指大動。

但最吸引人目光的,還是正中間那個最大的碗。

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大……真是好大一碗糖醋排骨。

飯桌前坐了五個人,分別是——

莫名其妙不高興,黑臉狠瞪兒子的賀老侯爺。

看著丈夫笑的溫柔小意的侯夫人萬氏。

完全沒察覺到自己親爹正在瞪自己,正看著那晚糖醋排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賀小侯爺。

還沉浸在剛才大哥給了自己一個好臉色,十分美滋滋的二少爺賀誠。

以及咬著一口小銀牙,正睜大一雙圓溜溜杏眼狠瞪侯夫人的三小姐賀容。

“吃啊!”賀顧等了半天,見沒人動彈,索性拿起了筷子,笑的十分豪爽,“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賀老侯爺:“……”

賀顧話一出口,才發現親爹賀老侯爺的臉黑的像鍋底。

他這才回過神來,現在賀老頭還活著,他也還沒繼承長陽候的爵位,成為一家之主。

這也不能怪他,上一世他死的時候都三十了,賀老侯爺在他十八歲那年就嗝屁了,他當了十二年的家主,自然早忘了在這個家做小伏低是什麽滋味。

但現在賀老侯爺還在桌上坐著,老子還沒動作,兒子倒吆喝著要動筷子,賀老侯爺不黑臉就奇怪了。

“你的規矩都到狗肚子裏去了。”老侯爺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你爹我還在桌上坐著呢,輪得到你喊開席嗎?!”

賀顧摸摸鼻子:“您半天不吭聲,這能怪我嗎?我都餓了一路了。”

“就你餓?你二弟不餓?你三妹不餓?怎麽你就這麽嬌弱,多餓一時半刻是能要你的命怎麽著?”賀老侯爺氣的吹胡子瞪眼。

“您吼什麽吼,一把年紀了,氣大傷身。”賀顧懶洋洋道,“您喊開席,您喊開席還不行嗎?我不跟您搶,我要是跟您搶,我就是小狗,您放心。”

他這話說的倒好像在安撫三歲小童,賀老侯爺兩眼一瞪:“你!”

萬氏嚇得趕忙拉住他:“侯爺,顧兒也不過就是少年氣性,您何必跟親兒子較勁呢,顧兒說的沒錯,氣大傷身,再不吃飯菜都要冷了,快吃飯吧。”

賀老侯爺被愛妻好言好語安撫,總算沒那麽氣了,不過他還是狠狠又剜了賀顧一眼,這才抖了抖胡子,道:“那就吃……”

吃字還沒出口,那邊賀顧已經飛快的伸出了筷子夾向飯桌中間那碗糖醋排骨。

賀老侯爺見狀簡直心頭一哽,險些沒氣出個好歹來。

這個兒子雖然之前也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勉強還知道點規矩,不會當面讓他下不來台,可自從那日回京車隊收到了京城裏的快馬飛報,他就突然成了這樣。

到底怎麽回事?

賀老侯爺忽然想起,之前那個快馬飛報的內容,他頓了頓,沉聲道:“姝兒,之前我回京路上,收到馬報,說是長公主殿下選駙馬,你把顧兒的生辰八字遞進了宮中,這是怎麽回事?”

萬氏眼皮一跳,飯桌下拽著繡帕的手指猛地扯了扯那塊小小絲帕,臉上卻一點神色沒變,只溫柔笑道:“確有此事,那日我與文昌伯爵府家的夫人一同入宮陪皇後娘娘說話,娘娘說……長公主殿下如今也十八了,該是婚嫁的年紀,娘娘的意思,是有意在世家貴子裏選一位年紀相仿、品貌可堪的,給長公主殿下做夫婿呢。”

“然後呢?”賀老侯爺面無表情道。

賀顧似笑非笑的擡起眼皮看了一眼萬氏,就飛快的挪開了目光,他夾了一大塊還沾著湯汁的糖醋排骨,放進了三小姐賀容的碗裏。

“容妹多吃些才能長個子。”他朝著賀容笑的眉眼彎彎,低聲道。

那邊萬氏還在跟賀老侯爺解釋。

“後來……後來娘娘就問起,說長陽候府是不是有個樣貌十分出挑的大公子,又命人傳了顧兒的畫像進宮去看,娘娘看了畫像,連道顧兒生得好,這才向妾身要了顧兒的生辰八字。”

“哦?”賀老侯爺面色一緩,“這麽說不是你主動把顧兒的生辰八字湊到娘娘跟前的?”

“自然不是。”萬氏突然擡起頭來,眼裏含了三分淚意,“侯爺有此一問,難道是疑我?做了駙馬便不能再入仕,我是顧兒的母親,豈會存了這般心思?”

“這些年來,我待顧兒容兒如何,整個侯府裏但凡是個有眼睛的活物,都看的清楚明白,老爺生此疑心,豈不叫姝兒寒心。”

她一雙美目看著賀老侯爺,淚眼朦朧,這副要哭不哭的模樣真是楚楚可憐,眼角那一滴恰到好處的淚,更是有如春日碧葉上要墜不墜的露珠,嬌美可愛。

賀老侯爺一顆心頓時為愛妻擰成了團梅菜幹兒,忙道:“我不過就是一問,姝兒為這等事傷心落淚又是何苦來?快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