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路遇

十一月的天,朔風忽起,順著脖頸直往衣領裏灌,很是讓人瑟縮。

武梁跟著程向騰,坐上了門外侯著的馬車。

這是武梁第一次見到程府外的世界。她不顧寒風撲面,一路都撩著車簾看著外面。

天冷了,大街上也有些蕭瑟,有閑的人大多聚在酒家茶社裏避風飲酒,圍爐喝茶,純粹閑逛的人也並不多。

但是,武梁還是看到有女子穿行其間。

講究的遮著面紗或戴著帷帽,完全看不清楚面容。也有用巾子遮頭遮臉,只露雙眼睛在外面的。不過武梁覺得這些遮啊擋啊都是因為自身的小資格調,你看人家村姑農婦們,還不是一樣大大咧咧穿行街市。

武梁看著,無比的雀躍。

心說這明明女人家也可以行走江湖的嘛。

只是她這種,怎麽樣才能拿到放奴書呢?何況還有個小拖油瓶。想著又有些沮喪。

看一眼程向騰,他斜靠著坐在那裏,穩穩的不動如山,看著真是挺爺們兒的形象。說起來,對她也算好的。可是,她總覺得住在別人家屋檐下,是被主人拉一把進來以遮風擋雨還是被推出去曝曬雨淋,全憑人家一念之間。那種風雨飄搖的感覺,讓人心裏總沒有一刻得安然。

扭頭默然看著街面,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二奶奶既然不肯容我,二爺何不將我遠遠賣了算了,為何要這般麻煩送到莊子上去?”反正聽老婆的,還不聽徹底一點。

程向騰一怔,隨即惱到:“胡說什麽,誰要把你賣出去?”

“因為我生了小少爺,賣了去說起來難聽,不如病死之類的幹凈?”這次送她去莊子上,對外的說法可不就是去病養麽。

程向騰皺眉看她,怎麽忽然又說起這些來?

然後他忽然明白過來,她是對莊子上的生活感到不安哪,便道:“熙哥兒是熙哥兒,你是你。可是,我怎麽舍得把嫵兒賣了去,嗯?你放心,莊子上我都安排好了,不會讓你受苦的……”

安撫了一番,臨了還不忘瞪眼恐嚇,“若不乖乖的,爺就真把你遠遠賣走。”

而武梁想的卻是:所以只是舍不得而不是賣不得麽?

能賣就是能放對吧?

那麽如果時機成熟,討要放奴書也是可行的了?

怪只怪這該死的地方,對逃奴定罪太狠了些,而對戶籍管理太嚴了些。

正瞎尋思著,忽然馬車停了下來。原來府裏的管事兒早已侯在這裏,此時過來說東西已經置辦齊了。於是她們又多了一輛馬車,上面裝得滿滿當當的各色物品。

原來程向騰還替她準備了這麽多東西。武梁目露感激看著他,湊過去討好地蹭蹭。

程向騰斜眼瞧她,道:“看看,花了爺多少銀子錢哪,十兩八兩的賣了去豈不虧大了?”

武梁:“那攥你手裏豈不更是血本無歸?”

程向騰笑起來,“你知道就好。以後多讓爺開心些,才能值回票價。”

馬車正要再動起來,武梁忽然看到一位白衣男士從旁邊一家店裏出來。他寬袍緩帶作男士打扮,身量高挑,衣袂飄飄,看起來著實風姿不凡。只頭上戴著闊大的鬥笠,上而四圍白紗垂曳,影影綽綽看不清臉。

武梁默默感慨:得長多漂亮一張臉才配得上這身段哪,不會是看臉讓人想撤退那種吧?

正猜測著,就見那人在朔風中袍袖翻湧,一步一鼓浪的走了過來,竟真真是只讓人想到一個爛俗的詞“飄飄欲仙”。那人就象踩水踏雲般隨意閑適,又好像好處著力般隨時可以乘風歸去。

那人走近,忽然掀開了鬥笠紗幕,露出那張雌雄難辯的臉來。

這張臉!武梁瞬間知道他是誰了,美人兒師弟柳水雲呀。

戲妝的濃彩並沒有給他做出太多修飾,相反象某種掩飾。素顏的天然風姿,實在是讓他有著颯颯謫仙般的熠熠風華。

那體態那步伐,顯然是練過的某種舞步,還有那眼神,那眼神也忒是勾人。

——他到得車前不過略略先一垂首再一擡眼,武梁就覺得一道光閃過,天地失色……

娘哎,快要電死個人鳥。

武梁小心肝顫了那麽一顫,然後忍不住在心裏細細描摩他的眉眼。

嗯,鳳眼盈盈,眼尾斜挑而眼角狹尖,象是開過的。鼻梁高挺得略尖,象是墊過的。嘴唇紅艷艷,象是塗過油彩的……武梁不由扭頭看了一眼程向騰的嘴巴。

這位的嘴唇也很紅艷,尤其被舔咬了之後更甚。

沒想到她只是個小動作,卻讓柳水雲心下一怔。

第一次見他的人,就算再自持,又哪有目光不在他臉上多停留些許時侯的。也有他眼風瞥過便回避的,莫不是自慚形穢羞於對視。

而她,那是什麽反應?不過掃了兩眼就回頭他顧?

……這人,實在有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