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浮世

像是從深水中浮起, 源夕霧從窒息之中睜開眼。眼前先是模糊的，接著是靠近胸口處那個貫穿傷的疼痛，友人正死死按著他的傷口為他止血, 源夕霧還聽到了其他的聲音。

“醫療隊馬上上來了，失血量確實不小, 已經臨時調了備用血過來。”

這個音色稚氣卻老氣橫秋的聲音, 源夕霧有些熟悉。他也意識到自己在大量失血，這樣下去再過上幾分鐘, 他恐怕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他想要立刻對自己使用反轉術式, 但是……但是……

前額上貼著另一個人的溫度, 源夕霧感到自己的臉頰慢慢燙了起來，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終於無法忍耐地小聲說道。

“那、那個……恭彌……”

“太近了……”

還以為他要不行了的雲雀恭彌：“……”

* * *

彭格列的醫療隊趕到及時，又有反轉術式撐著，源夕霧有驚無險的渡過了危險期。他在病床上沉沉睡了一夜, 淩晨時分，才重新恢復意識。

“從鬼門關走過一圈的感覺如何？”黑西裝的小嬰兒坐在較遠的窗台上, 之所以坐得那麽遠, 完全是因為源夕霧床邊正坐著一個討厭群聚的人。

“感想還挺多的。”源夕霧淡淡笑了笑，“裏包恩先生, 我欠了彭格列好幾個人情。”

提到“人情”，源夕霧就會想起中也前輩，他這個欠人情的習慣跟脖子上的choker一樣，都是從前輩那裏繼承來的。他的手擡起來, 觸碰到脖頸上的那件飾物，想了想, 還是把它摘了下來。

裏包恩先生說得沒錯，死生之間掙紮過來，他確實有意做個決斷了。

況且，一切條件都已具備。

裏包恩的嘴角上翹，人情堆得高，不怕墻不倒。他無意再多打擾，很紳士的擡了擡頭上的禮帽，拉開變色龍列恩變的降落傘，從樓上慢慢飄下去。

房間裏只剩了雲雀恭彌和源夕霧兩個人。

“……你打算回去攤牌了嗎？”雲雀恭彌突然問道，源夕霧微微一愣，接著笑了。

“果然被恭彌看透了。”他的手慢慢在被子上蜷縮起來，好像一個不安的抓握動作，“現在是最好的時候，雖然港口Mafia的勢力也許會造成一些影響，畢竟脫離組織之後就相當於沒有靠山了，但是我想躲藏幾年的話，應該也會逐漸淡化的。”

雲雀恭彌聽著，並沒有詢問源夕霧為什麽不加入彭格列，他贊同源夕霧選擇一種更純粹的自由，這點在小嬰兒面前他也不會提的。

“其實如果直接跳槽到彭格列，跟恭彌一起的話，也許不會那麽麻煩，但是那樣……”

源夕霧低下頭。

“抱歉，恭彌，那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雲雀恭彌顯得很莫名，他不知道源夕霧的愧疚從哪裏來。

“小鳥願意落在哪裏，是小鳥的自由，不用想太多。”他握著源夕霧的手腕，把按在被面上的手翻過來，然後把什麽東西放進源夕霧的掌心。

是【不動無常】。

“攤牌不是需要這個？給。”

源夕霧看著掌心的【不動無常】，緩緩擡頭。

“恭彌，你就不怕我再吞了它變成咒靈嗎？”

居然這麽快就還給他了，他還以為要經歷好一番拉鋸戰。這樣當然很好，但源夕霧總覺得，是不是恭彌完全不在意他變不變咒靈……

臉頰被捏住了，黑發少年傾身向前，貼住他的額頭。

“你可以再吃吃看。”

“看我會不會生氣。”

源夕霧：“……”

絕對會生氣！！！

【不動無常】在源夕霧心裏徹底淪為只能用於威懾的核平武器。

突然，雲雀恭彌動了，亮出浮萍拐攔在源夕霧身前。房間敞開的窗上，不知何時蹲了一只小黑貓，薄綠色貓兒眼，嘴裏叼著一只大信封。

這麽高的樓層，這只貓……

“等等，恭彌，我認得他。”源夕霧拽住竹馬的外套，感覺到竹馬繃緊的身體漸漸緩和下來。小黑貓全程安靜的等待著，等到戒備解除，這才施施然從窗台上跳下來，把信封放在源夕霧面前。

“喵~”

小貓叫了一聲，身形便如同幻霧般消失了。

信封上勾勒著大叢夕霧花的紋樣，色調淺淡高雅，沒有寄信人和地址，只在正面寫著一行源夕霧曾見過的字——

【浮世如幻夢。】

源夕霧其實已經預感到這裏面究竟裝著什麽，他拆開信封，掉出的居然是兩封文件。

【今接納……】

【今接納……】

【源夕霧……】

【藤原香子……】

不只是他，就連他沒有走完入社流程的母親也沒有漏下，並且為表歉意般，整封入社許可上的簽名滿滿當當。那是浮世畫社散落在各地的成員簽名，有人帶著這兩封入社許可，不知花費了幾個月，才從犄角旮旯裏將這些各有怪癖的社員找出來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