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身世(一更)

玉佩是假的......

官家心弦一松, 辛虧是假的!

可這小孤女為何要制作一枚假的玉佩來送死?就因為今早,他向她吐露了陳年舊事,她想借此胡亂認親, 然後飛上枝頭做皇女?

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官家心裏煩躁, 卻聽玉石工匠道:“稟貴人, 依草民看,這三枚玉佩裏,只有一枚是絕品, 其余兩枚都是仿造的。”

這話讓官家本就抿直的唇線繃得更直,心中疑團重重, 他將自己的玉佩和另一枚疊放在一起, 放在燈火下,“你來看,這裏面有‘吾愛’兩字, 是邵家祖輩找人精心打磨的, 怎會有假?”

玉石工匠道:“這確實很難仿造, 但也並非做不得假, 只要是技藝超群的工匠,都能做到以假亂真。”

官家更為迷惑, 捏眉道:“徐貴,把那女子帶上來。”

等寶珊被帶過來時,就見阿笙坐在官家身邊,困得直點頭。

寶珊心裏打怵, 卻還是選擇相信陸喻舟的判斷力, “參見官家。”

官家捏著阿笙胖胖的臉蛋子,語氣涼涼地問道:“你的玉佩是從哪裏得來的?”

寶珊回道:“我娘留給我的。”

“尊堂姓甚名誰?”

寶珊穩住狂跳的心臟,柔聲回道:“我娘名叫邵婉。”

陸喻舟告訴她, 這叫兵不厭詐。

聞言,官家騰地一下站起來,氣勢之兇,嚇壞了身旁的阿笙。阿笙站起來,半舉著小胖手跑向娘親,“阿笙怕。”

寶珊蹲下來摟緊兒子,直直對上官家的視線。一旁的徐貴不禁詫異,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是哪裏來的膽量,敢與官家對視?

“除了玉佩,你還有哪些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官家拿起一個琉璃瓶,“若你膽敢說謊,下場猶如此瓶。”

說罷,琉璃瓶被擲於地面,應聲而碎。

見此,阿笙嚇得瑟瑟發抖,蜷縮在娘親的懷裏,不停嘟囔著:“回府,回府......”

寶珊抱起兒子,走到大案前,將陸喻舟教給她的話復述了一遍。

“小女被賣給緗國公府為婢前,對娘親有過一些模糊的印象。記憶中的娘親,生了一雙水杏眼,眼尾有一顆淚痣,與邵修那顆極為相像。她是左撇子,連踢毽子時都是。她精通音律,善歌舞,是汴京出了名的才女。她心地純良,經常收養被丟棄的小動物,也因此,誤撿了官家養的兔子......”

“夠了!”官家被激怒,拿手指著她,示意她住口。他不信巧合的事,前半晌剛跟她提過往事,她此刻就來“認親”,也未免太有心機了。

這些事,都是陸喻舟從東宮的老侍從的口中得知的,出不了錯,寶珊潸然一笑,“官家不信我的話,是因為接受不了我娘和慕先生情投意合,生下了我嗎?”

“朕說夠了。”官家狠狠拍了一下案板,厲聲道,“邵婉是朕的,與慕時清何幹?你拿塊假玉佩來糊弄朕,也配說自己是邵婉的女兒?”

事實真是如此嗎?寶珊憑借最後一線希望,反唇道:“可我娘在留給我信上說,我爹是慕時清。”

那種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期盼,一股腦地湧了上來,帶著破釜沉舟的氣焰。

官家徹底愣住。

厲眸漸漸黯淡。

當年邵婉離開汴京時,已經懷了喜脈?

寶珊放下阿笙,大著膽子站在官家身側,彎腰道:“我娘還在信裏說,她最恨的人就是官家。”

官家握緊拳頭,俊冷的面龐退了血色,變得煞白。

一旁的徐貴聽不下去了,上前去扯寶珊的衣袖,“你僭越了,再說下去會被砍頭的。”

寶珊扯回衣袖,凝著官家逐漸空洞的眸子,“我只想以邵婉女兒的身份,問官家一句,當年,官家是否霸占過我娘,叫她陷入深深的絕望,以致得了心病?”

她問話時,指甲摳破了掌心。

屋裏陷入靜默,落針可聞,半晌,官家閉閉眼,黑眸漸漸有了焦距,“朕沒有霸占過邵婉,朕舍不得。”

一句話,讓狂狼復於平靜,讓焦灼變得和煦。寶珊大大舒口氣,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認親了。

先生,我是你的骨肉啊。

而官家不像是在對她解釋,更像是自喃。暴戾如他,卻也有下不去手的時候,婉兒那樣美好,他舍不得摧殘。

當年,他是想要強占邵婉,甚至拿到了能夠抹掉人記憶的藥方,可那藥量稍稍控制不住,就有把人變成癡兒騃女的可能,他哪裏敢去嘗試。

後來,他用慕時清的性命去威脅邵婉,讓她自願投懷送抱。

邵婉拒絕他的同時,也放棄了慕時清。

他還記得那年她離開時,說過的話:“邵婉此去,斷情絕愛,此生不再與慕卿相見,望君信守承諾,高擡貴手,放過慕卿,也放過自己。”

每每憶起,痛與悵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