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胎動

忙完堤壩的勘察, 陸喻舟和橋梁工匠回到岸上,幾人圍桌在岸邊繼續商量修繕方案。

寶珊拉了一下慕夭的衣角,“我想回去。”

慕夭也沒想到陸喻舟會來, 點點頭, “我去跟殿下打聲招呼, 咱們別在這裏添亂了,一塊回去。”

“好。”

不遠處有個樹樁,寶珊走過去坐下, 看著慕夭跑向趙祎那撥人,初夏的清晨還有些涼風, 但依然很悶, 寶珊搖著團扇,額頭沁出薄汗,紗織的衣裙貼在後背上很是難受。

須臾, 慕夭跑回來, 蹲在地上扇涼快, “殿下說, 他們從天沒亮就開始忙了,這會兒要忙完了, 讓咱們再等等。”

她被趙祎掐住命脈,稍不聽話,名字就會落進皇家族譜,小辣椒敢怒不敢言, 一臉糾結地握住寶珊的手, “要不,我讓車夫先送你回去。”

看得出她的不情願,寶珊怕趙祎跟陸喻舟一樣道貌岸然, 回握住她的手,“那我陪你。”

若趙祎真的道貌岸然,即便有她在也於事無補,但怎麽也比留慕夭一個人在此好吧。

岸邊的兩撥人各自忙完,官員們想陪同太子和欽差們去用膳,被趙祎拒絕了。

眾人離開後,趙祎搖著輪椅轉身,看向收拾圖紙的陸喻舟,“你怎麽看?”

陸喻舟夾著圖紙走到輪椅後,推著他走向慕夭這邊,“圖紙沒有問題,主繩工匠的功底也不差,問題還是出在偷工減料上。”

“那就沿著這個線索查下去,到時候會揪出許多人。”

“嗯。”

驕陽撥開雲霧,毫不吝嗇地傾灑大地,兩人說著話,來到樹蔭下。

慕夭擋在寶珊面前,對陸喻舟橫眉冷對,“你離我們遠點兒。”

陸喻舟淡漠地瞥她一眼,因已盡完職責,沒打算留在此地,與趙祎頷首後大步離開。

他與慕夭很早就相識,明明很熟悉卻互相看不順眼,這算不算冤家呢?

趙祎輕點輪椅扶手,沒有留陸喻舟一起遊覽,或許在他心裏,巴不得陸喻舟與慕夭越來越疏離。

“推我去那邊看看。”

太子爺開了尊口,慕夭握著拳頭上前,心裏將他罵了好幾十遍,當她是宮女嗎?她心裏反反復復告訴自己要忍耐,等他和欽差們回宮復命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了!

“寶珊,你也走一走。”

寶珊欲上前,被趙祎一個眼神制止,擡起的步子說什麽也邁不出去。

趙祎常年深居東宮,連日光都很少見,整個人透著陰郁冷鷙,不苟言笑時更是散發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寶珊頓了頓,硬著頭皮走上前,故意沒去瞧趙祎的臉色,想也知道會有多差。

周遭景色怡人,慕夭盡職地充當著講解,可她所講解的還不如趙祎了解的十分之一多,很多地方都被趙祎進行了糾正。

此時,慕夭正指著遠處的城樓侃侃而談,卻又一次被趙祎糾了錯,“這座城樓高三丈三。”

“......”

慕夭沖他後腦勺吐舌頭,撂挑子不幹了,開始跟寶珊聊起家常。倏然,狂風肆虐,風雲突變,吹落枝頭的樹葉,吹亂人們的衣衫,沒一會兒就下起了大雨。

慕夭推著趙祎去往涼亭裏避雨,侍衛們也紛紛跑來,卻只是聚攏在涼亭外,沒敢造次。

雨勢轉大,趙祎擡下衣袂,“都進來吧。”

幸好涼亭夠大,裝得下二、三十人。

寶珊護著肚子坐在鵝頸椅上,仰頭望著檐花飛雨,溫柔地撫著肚子,彎唇道:“阿笙別怕,這是風雨霜雪中的雨。”

阿笙是她請慕時清從眾多名字裏選出來的,男娃女娃通用,也是她最喜歡的乳名。

女子恬靜地望著雨簾,沒瞧見被人墻擋住的另兩抹身影正在緩緩靠近。

因雨勢太大,陸喻舟沒有走成,由車夫撐傘來到涼亭避雨。

眾侍衛趕忙給他們讓出地方,陸喻舟走到石桌前落座,腋下夾著一個青玉棋盤,“殿下來一局?”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趙祎比劃一個“請”的手勢,接過陸喻舟遞來的棋笥。

慕夭和懂棋的侍衛圍在一旁,看著他們來回落子,嘖嘖稱贊。

陸喻舟看似心無旁騖地行棋,實則余光落在人群之外的寶珊身上,那姑娘安靜地坐在雨簾前,低頭念念叨叨,也不知在同誰講話。

收官時,黑白棋子趨於平局,陸喻舟拽過欲欲躍試的慕夭,“你陪殿下行完這盤棋。”

慕夭正聚精會神地凝著陸喻舟的“陣法”,一聽這話也不客氣,撚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心道自己這步棋下得妙哉,還挑釁地揚揚下頦,“該殿下了。”

比起跟水平差不多的對手行棋,趙祎從不放水,但對慕夭,一再改變路數,看得侍衛們雲裏霧裏,等反應過來時,趙祎的黑子已經被白子吃了一大片。

殿下這是故意為之啊。

鵝頸椅前,寶珊伸手觸碰著雨簾,然後隔著衣衫點在肚子上,想讓腹中的孩子感受一下雨水的冰涼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