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要隨傳隨到

暮景殘光,橘濃燁爍,照在寶珊的臉上,她仰起頭,凝睇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陸喻舟。

男人勾著她的下巴,像對待波斯貓一樣輕輕撓了兩下,“怎麽不回答?”

寶珊眨著清淩淩的眸子,軟糯道:“奴婢命賤,就值五兩銀子。”

沒曾想她會這麽貶低自己,陸喻舟松開她,擦了下指尖,“命值五兩,那你的初夜連五兩都不值了。”

雖說紈絝子弟可一擲千金買下花魁初夜,但其實,一個店小二一整年的工錢不過碎銀三兩,寶珊張口要五兩,並非不經腦子。在陸喻舟這樣的權貴心裏,她僅僅是一介婢女,比不得青樓名妓,若真的獅子大開口,只會受到更大的嘲諷。

五兩銀子剛剛好。

看著海榴般美艷的女子,陸喻舟又問:“要錢何用?”

寶珊也不想隱瞞,如實回道:“替自己贖身。”

當年以二兩銀子被賣入國公府,如今離開要拿出十倍的銀兩,這是賣身契上的承諾。

陸喻舟靠在椅背上,扯下腰間錢袋,丟在地上,“拿去吧。”

既然她有意離開,就不會再替趙氏做事,沒必要刁難她。

寶珊顛了一下錢袋,裏面足有十兩,她也沒虛假客套地退還五兩,畢竟離開之初,還要靠余錢暫時度日,“謝世子。”

“退下吧。”陸喻舟頓覺無趣,修晳清俊的面龐染了不耐。

寶珊彎起嘴角,與男人有著不同的情緒,“諾。”

艷艷長空,花木扶疏,冷香流動,寶珊穿梭在廊道裏,腳步比平時輕快許多,裙裾伴輕風,窈窕身姿融入春光裏。

入府兩年,受盡委屈,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離開了。

寶珊先去往耳房,想與淑兒道個別,卻發現耳房內淩亂不堪,她的木匣空蕩蕩地癱放在地上。

就在剛剛,二進院發生了醜事,三房媳婦挺著大肚子撞破了三公子糾纏淑兒的場面,這會兒鬧得極兇,三房媳婦派人將耳房搜索個遍,想查出淑兒從三公子身上撈了多少好處。

此事殃及池魚,寶珊的木匣也被橫掃一空。

寶珊按捺住心慌,走到檐廊下,悄悄打量客堂內的場景,只見淑兒被兩名扈從按在地上,渾身是血,哭著告饒。

三房媳婦哭哭啼啼,趙氏端著主母的架子,冷眼看著自己的大丫鬟,還命人拔掉了淑兒刻意蓄的蔻丹指甲,而這場酷刑中,三公子從未露面,更別提替淑兒求情。

淑兒性子軟弱,不懂得厲色拒絕,才會給了三公子可乘之機。

寶珊喟嘆一聲,這不過是一場地位不同的獵艷罷了,真到這個節骨眼上,哪會承認是自己先下的手,待會兒較起真來,定會說是淑兒勾引在先。

被沒收的銀子自然不能當面要回,寶珊拎著錢袋返回梅織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跪在陸喻舟面前,求了他兩件事,一是救淑兒,二是再收留她一些時日。

聽得她的兩個請求,男人用書卷拍拍她的臉蛋,輕笑一聲,“憑什麽幫你?”

寶珊心下無奈,男人的氣質過於幹凈,溫潤如玉,性情卻不似外表那樣謙謙有禮,甚至有些陰狠。

書卷的味道夾雜著沉香襲來,寶珊吸吸鼻子,捧起錢袋子,“奴婢只有這些身家了,還望世子別嫌棄。”

陸喻舟放下書卷,伸手拂開她額前散落的長發,“你拿著我的錢,轉頭收買我去辦事,如意算盤打得挺溜。”

寶珊老實道:“奴婢沒有其他靠山了。”

陸喻舟看她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清潤的眸子微動,“要我幫忙也行,你要答應我兩件事。”

兩人之間雲泥之別,提出的要求自然不對等,可眼下救人要緊,寶珊點點頭,“世子請講。”

指尖劃到佳人耳邊,將那謙謙氣度全部散去,“第一,我將你送回趙夫人身邊,在她那裏探得了什麽貓膩,要及時稟告於我。”

寶珊擰眉,這是讓她去當細作?他們母子之間究竟有何不可調和的矛盾?

“如何?”陸喻舟沒甚耐心。

“奴婢依世子所言。”

“很好。”陸喻舟又道,“第二,隨傳隨到。”

寶珊攥緊拳,自然懂得這句話的弦外音,面容出現一絲抗拒。

“不願?”

在府中,若想安穩度日,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位爺,寶珊輕聲道:“等奴婢攢夠銀子,能替自己贖身嗎?”

“自然。”

“謝世子。”

美人香培玉琢,氣若幽蘭,看上去軟糯糯的,陸喻舟滿意地拍拍她的肩,“你不必插手此事,讓李媽媽過去。”

站起來的一瞬,寶珊說不出心裏的感受,似乎在得到一座靠山的同時,也被靠山壓得直不起脊梁。

二進院正房內,淑兒被五花大綁,驚恐地看著扈從手裏的刀。

三房媳婦還在抹眼淚,那叫一個委屈。二房媳婦遞給她一方繡帕,“妝都花了,快別哭了,是這賤人勾引在先,又恰逢你懷著身孕,叔叔才會管不住自個兒,你消消氣,且看母親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