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見你

這種結局自然討不到宋明海的喜歡。

所以宋厭最終還是沒能吃上孔曉曉她們給他買的大蛋糕,就被宋明海強制要求離開了三中。

那天是驚蟄。

應該是春雷始鳴萬物萌動的好季節。

卻開啟了宋厭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荒夏。

事情遠遠沒有他與夏枝野說的那般樂觀。

為了避免他和夏枝野再聯系,宋明海沒收了他的手機,嚴格限制了所有經濟來源,家裏的電腦斷了網。

為了避免他通過沈嘉言或者其他以前認識的同學朋友和夏枝野聯系,到了北京的第二天,他就被送進了另一所絕對禁止帶任何電子設備通訊工具的全寄宿制私立學校,那裏沒有任何他認識的人,甚至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只有全然陌生的一切。

每個月只有兩天月假被允許回家,司機準時準點到校門接送,不給他去任何其他地方見任何人的機會。

哪怕他只是用宋明海的信用卡多買了一杯奶茶,都會受到嚴格的詢問。

而在他被送進寄宿學校的前一天,他聽到覃清和宋明海吵了一架,砸了好幾個上好的白瓷器,碎了一地的稀裏嘩啦,滿目狼藉。

宋厭知道他們是為什麽吵架,也知道覃清最終沒有吵贏。

他看著坐在客廳裏獨自一人一個勁兒抹眼淚的覃清,拿出醫藥箱,走過去,坐到她旁邊,低頭給她包紮起手上被碎瓷片割裂的傷口:“對不起。”

覃清完全可以更早的和宋明海離婚。

但一旦離婚,她必然無法和宋明海這個親生父親爭奪宋厭的監護權,到時候宋厭只有宋明海一個合法監護人,那宋明海還能無所顧忌地做些什麽,誰也不知道。

所以覃清才要等到宋厭成年高考完後,才敢真正離開宋明海。

這些覃清沒說,但宋厭都明白。

覃清忍著眼淚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的,都會好的,我們都再忍一忍。”

再忍一忍,忍過這個漫長的荒夏和寒冬,就總會再在春暖花開時重逢。

而得益於這是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社會,所以當你真的無比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有辦法向他傾訴你的想念。

每當月假回來,覃清總是會把自己的手機給宋厭,這樣他就可以和夏枝野一開視頻就是一天一夜。

有時候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聽著對方講述學校裏又發生了什麽奇葩有趣的事情,再酸溜溜地盤查一下有沒有女生又偷偷送了小禮物。

有時候又不需要說一句話,就各自開著視頻,放在枕頭邊上,假裝他們還在一起入眠,誰也不去提那些傷心的話題。

而每當有誰睡不著,突然睜開了眼時,總能一不小心抓住對方還沒來得及閉上的眼。

然後就是長久無聲的沉默對視,直到其中一方終於先忍不住,紅著眼,別過了臉,所有粉飾太平的偽裝才終於不攻自破,流露出他們努力藏也藏不住的想念。

他們想念彼此,遠遠不止一個月的那兩天。

於是夏枝野這個文壇泰鬥找回了人類最古老的聯系方式——他開始給宋厭寫信,然後用順豐加急快遞。

收到夏枝野第一封信的那天,是春分。

夏枝野寫:[吾夫宋厭,見信如晤,展信舒顏,三中後坡的桃花開了,我想你了]

不文不白,沒頭沒腦,毫無營養,雞毛蒜皮,肉麻做作。

宋厭獨自一人坐在教室裏拆開快遞的時候,忍不住笑著罵了句傻逼。

身旁的新同學驚訝道:“臥槽,宋厭你居然還會笑啊?”

宋厭擡頭看向他,握著信紙的手指頓了頓,然後又低下頭,把那封信讀了一遍。

原來離開夏枝野,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新環境,他又開始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不愛說話,冷淡而孤僻,沒有可以交流談心的人,沒有可以信任的人,總是獨自一人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除了埋頭學習就是刷題,對於其他一應事物都沒有多大興趣。

有時候甚至打著手電筒在衛生間學習到淩晨三四點,然後六點五十的時候,又獨自一人準時出現在教室自習。

新室友覺得簡直難以置信:“宋厭,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宋厭回答:“嗯,我不愛睡覺。”

但其實不是不愛睡覺,只是再也睡不好了而已。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夏枝野,他又開始了很嚴重的失眠。

助眠藥從一開始的一粒,加到兩粒,甚至偶爾會大膽的加到三粒,也毫無用處。

一閉上眼,他就覺得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懸崖邊,沒有去路,沒有來處,身後是無盡的孤獨和絕望在追逐吞噬,以至於他會想,要不要從懸崖上跳下去算了。

第一次重新萌生這個想法的時候,宋厭陡然從床上驚坐而起,他覺得這是抑郁復發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