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身份

人工智能。

當徐北盡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他有一種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冷靜與清醒。

他可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可以說是人工智能。但是他自己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此外,就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更加認為自己是一個人類。

起碼他不會認為自己是NE。這就是他與NE最大的區別。

NE用一種困惑不解的語氣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對於一個人工智能來說,NE當然可以模擬這種困惑的情緒。

但是它既然選擇了模擬,那就意味著,它的確無法通過自己的邏輯程式來推算出,徐北盡究竟為什麽會這麽想。

在這個時代,人工智能的發展已經超越了這群困在窄樓中的,人類的想象範圍。

他們已經被時代拋棄。並且,肉眼可見地,也很難再追上這個時代了。

徐北盡不太想和NE討論這個話題。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和NE是對立的,是相斥的。他們形如水火……

而NE看著他,依舊用那種呆板的、僵硬的、生澀的,卻又的確是某種真切的困惑的語氣說:“你明明是我——”

“是你拋棄的那部分。”

徐北盡冷靜地說。

有那麽一瞬間,他自己都感到了某種困惑。

他想,他居然真的可以面對這件事情。他居然的確可以——真的可以——

做到,將這件事情平靜地說出來,而不是某種深切的自我厭惡。

窄樓中的所有居民都有著各種缺陷,不管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而徐北盡沒有。

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缺陷。

他象征著一些……不可思議的巧合。這個巧合讓徐北盡擁有了這個遊戲中最為特殊的身份,但是與此同時,也成為了多年來終日折磨他的噩夢。

當人類最初進入這個遊戲的時候,他們被分為了兩個陣營。

如果按照遊戲中的設定來說的話,那就是窄樓居民與外來者。

外來者們習慣性地將自己稱為任務者,他們認為他們是這個遊戲世界中唯一的玩家。

他們困在了這裏,而他們需要去往那些窄樓居民的噩夢中,解決這個副本,打出真結局,最終或許就可以逃出這座窄樓。

而其實窄樓居民同樣也是玩家,他們稱呼自己為扮演者,因為他們就是需要扮演遊戲中「窄樓居民」的身份。

在遊戲的設定中,這是一個末日之後的世界。幸存者們進入了一座窄樓,苟延殘喘。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幸存者。

這座避難所的管理者,是一個人工智能,名字是一串復雜難記的編號,不過為了與NE對照,可以稱之為色。

而它同樣是這座窄樓的居民,而它,同樣有著屬於自己的噩夢。

按照遊戲設定來說,在漫長的管理與守候之中,這個窄樓的管理者出了一些問題。

外來者們進入窄樓居民的噩夢,幫助他們走出末日的陰霾,是有風險的。

換言之,一旦失敗,那麽瘋狂的外來者和窄樓居民,就會被色通通扔到窄樓的外面——灰霧之中。

因為他們已經瘋了。作為這座窄樓的管理者,色有義務守衛人類幸存者的安全。所以它自然而然地會將那些攻擊性極強的瘋子驅逐。

於是,窄樓中的活人越來越少,而窄樓外的灰霧之中,瘋子們卻越來越多。

終於有一天,在這個人工智能的評估之中,窄樓外灰霧的危險性,已經遠遠超過了窄樓中人類能夠承擔、處理的範疇。

因此,色封鎖了窄樓的出口,因為在它看來,窄樓之外的灰霧是危險的地方,不能讓幸存者們過去。幸存者們必須待在安全的、封閉的窄樓之中。

這就是它的使命。

但是人類——那些活下來的末日幸存者,並不這麽認為。

他們發現自己的同伴們正在一天天消失,而窄樓的管理者甚至不讓他們離開窄樓去尋找失蹤的同伴。

人工智能發出的危險訊號,在幸存者看來不值一提——末日當然是危險的,從來都是危險的。

但是他們與同伴們一起進入窄樓,只是為自己留下一個最後的避難之地。

他們不是真的想要成為這棟安全的窄樓中的,囚徒。

於是幸存者與色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對抗與沖突。

幸存者要離開,而人工智能拒絕了他們。

在人類看來這一點十分的不可思議。因為人工智能不可能拒絕人類的命令,他們是它的創造者。

基於此,幸存者們意識到,他們可靠的、值得信賴的人工智能出了問題。

隨後,幸存者們會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色也會進入睡眠狀態——又或者稱之為待機狀態?

不論如何,當它睡著,幸存者們發現,他們可以進入它的噩夢,去看看,那些因為瘋狂而被評估為危險的瘋子們,現在究竟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