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本書

牧嘉實像是見鬼了一樣地盯著眼前這張紙。

而那也的確像是鬼畫符一樣,完全就是亂碼、奇怪的數字和符號,還有一些胡亂圈塗的痕跡。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就在幾秒鐘之前,那還是普普通通的文字。

“怎麽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隨後看向其余三名任務者。

光頭和花臂都沒有什麽反應,牧嘉實看了他們一眼之後,就意識到這兩個人可能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所以之前才一言不發,坐視他們去尋找紙筆。

他們大概早就知道,這是無用功。

在意識到任務者們會在這個噩夢中丟失記憶之後,使用紙筆將他們發現的線索記錄下來,是非常容易想到的辦法,特別是他們之前還在副食店發現了筆的存在。

但是只要嘗試這個辦法,就會發現,紙筆在這個噩夢中根本就是無法使用的東西,他們根本不可能將獲得的線索記錄下來。

這個噩夢,似乎在窮盡一切辦法,使他們在獲得了相應的線索和信息之後,又遺忘它們……得到又失去,就像是什麽奇怪的惡趣味一樣。

但是……牧嘉實又看向巫見,不知道是和他交流,還僅僅只是在自言自語地說:“既然紙筆不能用,為什麽要在噩夢中放上紙筆?這是什麽暗示嗎?”

巫見聽著,就試著回答說:“也許……只是沒有什麽用的道具而已?”

噩夢中常常會有這種東西出現,不過就是布景而已。難道噩夢中的所有東西,都得暗示些什麽才可以嗎?

就如同這片廢墟上的一塊磚瓦,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牧嘉實沉默不語,卻微微垂眸,盯著白紙上那一串奇怪的字符。他已經忘記了自己都寫了些什麽,能記得的就只有這串亂碼。

……不,一定是有什麽含義的。

如果寫出來的是正常的字,那才是“正常”的布景道具;而現在寫出來的是根本無法辨識的亂碼,那就說明,在這個噩夢中,紙筆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可是,為什麽?

牧嘉實的大腦中轉悠著無數個為什麽——為什麽那個墜樓的人死了,噩夢沒有重啟?為什麽他們會在這個噩夢中不斷地遺失記憶?為什麽紙筆寫出來的東西,不對勁?

紙、筆……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徐北盡書店裏,看到林檎拿著的那本書;還有,同樣在那一天,他在窄樓的某處拐角,被一位手中拿著筆傻笑的窄樓居民,突兀地絆倒……

那會與這個噩夢有關嗎?

盡管這種聯想是毫無邏輯的,但是其中蘊藏著的多種意象,卻有著格外微妙的相似之處。

牧嘉實正沉思間,突然聽見巫見的聲音。

“這個……”

牧嘉實回過神,看向他。

這個男人苦著臉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餓啊?”他摸了摸肚子,“我好餓啊。”

牧嘉實下意識反問他:“我們半個小時之前才吃過東西,你又餓了嗎?”

巫見更加奇怪地反問他:“什麽,我們半個小時之前吃過東西嗎?!”

兩人面面相覷,又同時看向光頭和花臂。

光頭一言不發,而花臂說:“吃過啊。”

巫見頓時就覺得奇怪了,他說:“可是我真的很餓啊……”他試圖用這個理由來說服其他人,“如果半個小時之前就吃過東西的話,我怎麽會餓呢?”

牧嘉實緊緊地皺著眉,他說:“如果你忘了你吃過東西,那麽你也會忘記你已經飽了——你就會再一次覺得餓……”

他心想,這算什麽?故意折騰人嗎這個噩夢?

光頭有些不耐煩地提醒他們說:“那些人進入大樓了,趕快跟上去!”

他們此時正跟隨著那幾名求生者和緋、收藏家兩名任務者,已經靠近了大樓的位置。

於是四人繼續前進,但是沿路,他們開始核對彼此的記憶。

巫見努力翻找著自己的大腦,他復述了一下自己大腦中,關於這一輪噩夢他們所有的遭遇:“從初始點出發,然後我和緋往南走,再往東,然後到大樓和你們匯合。

“匯總了信息之後決定先去遊樂場,途中找到了紙筆,然後緋和另外一個人被抓了,我們現在跟在他們的身後……”

說著,巫見的聲音就逐漸變輕變弱,他有點遲疑地看著在場的任務者們:“呃,我的記憶有什麽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

牧嘉實心想,問題大了去了。

顯然,巫見幾乎遺忘了他們大半的經歷。

走入霧中的男人、在藏寶庫的搜索、墜樓的男人、與書店老板的對話、出發之前的進食……他幾乎全部遺忘了。

他現在仍舊記得的,就是他們在大樓下匯總信息,最後決定先前往遊樂場,並且在途中找到紙筆的事情。

而更加可怕的是,巫見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什麽問題。他覺得他此前的經歷就是如同他復述的那樣,平靜、簡單、直奔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