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頁)

楊炎走過去,蹲在韓青時身前,輕聲說:“青時,今天答辯。”

韓青時眼神發直,反應卻格外清醒,她抱著自己,自言自語似的說:“嫂子,我不去答辯了,不去找爸媽了,我什麽都不貪心了。”

那天之後,韓青時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親自登門找到爺爺以前的同學——一位A大計算機退休老教授,請他幫忙進了A大,從零開始學習。

與此同時,沒有任何經驗的她,空降的她,還要嘗試著管理GN,處理那些無休止的麻煩。

壓力大到無法想象。

無數次,她在深夜下班,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想不起來回家的路。

一次偶然,她開出市區,開到了一片未經開發的景區。

那裏很安靜。

能看到星空。

即使她站在車頂,對著夜空大喊,也不會有人嫌她吵,說她一個女人遲早撐不下去。

那之後,她便經常去和那裏的黑夜傾訴無人可說的壓力。

時常會待一整夜,等到天明,回家換身衣服,繼續去那個對她非議眾多的GN上班。

日子慢得成了煎熬。

又是一年新生報到。

韓青時陳德平辦公室出來,看著手裏的競賽獲獎證書,以為自己終於熬過去了。

她難得心情好,在學校超市買了瓶甜得發膩的咖啡,邊喝邊往校門口走。

今天是高中母校建校90周年的校慶開幕式,她一個月前就收到了回校參觀的邀請函,答應會去。

韓青時看著時間充裕,沒走大路,優哉遊哉地順著西邊偏僻的林蔭小道往出走。

半途,遇到一個倒地不醒的年輕男孩兒,臉色發紫,已經沒了心跳和脈搏。

那個瞬間,韓青時忘了自己早已經不是醫學生,她在本能的趨勢下,果斷上前救助。

十分鐘,一千多次胸外按壓。

韓青時早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但她還是沒有放棄。

最後人救回來了,沒得到一句感謝,只有孩子母親毫不猶豫地一巴掌,和瘋狂嘶吼,“你剛才在幹什麽!我兒子還不到18,你怎麽能那麽無恥!”

是的,她匆匆趕來,只看到韓青時在那樣一個偏僻的地方‘摸’她兒子的胸,在‘親’他。

韓青時什麽都沒說,也沒在男孩子能說出來話,和母親解釋清楚後去聽她不情不願地道歉。

她拖著一身汗,很慢地往出走。

轉到計算機後,她怕自己有一天真的逃走,刻意避開和所有醫學有關的東西,就連生病也是能不去醫院就硬生生往過扛。

太久沒有練習,剛才十多分鐘不間斷的按壓,使得她的胳膊到現在還在持續發抖。

這種感覺很熟悉。

把瀕危之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真實讓她興奮。

那種興奮已經超越了她學醫的初衷——找個好理由去見父母。

多年堅持已經讓它變成了熱愛。

韓青時放任興奮在身體裏橫沖直沖,任由它瘋狂牽動著那些被她藏在心底深處,從不曾舍棄的記憶。

當記憶沖破牢籠,平靜之下的不甘就開始迅速爆發。

它強勢地與現實撕扯扭打,最後以敗者之姿,狼狽地跪在地上收拾滿目瘡痍。

韓青時難以接受,卻不得不接受。

她踉蹌地坐上車,不管車裏高得讓人窒息的溫度,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

一整年了,這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己根本沒有熬過去。

適應現狀不過是對現實的妥協。

可妥協一旦受到威脅,不甘就會成倍地往出湧。

她不想再日復一日地學校、GN兩頭跑,逼自己去接受那些陌生的東西。

不想再起早貪黑,去處理那些永遠沒有頭的麻煩。

也不想去操心誰的飯碗,關注誰的興衰。

她就想簡簡單單的,學有所用,輕松自在。

可是合作方老總打來電話的刹那,她還是不得坐起來,整理衣冠,清嗓潤喉,笑著說:“段總,等您一通電話真不容易。”

然後,按部就班地回校參加開幕式,結束了,再去GN處理堆積如山的工作。

韓青時以為這趟短暫的校慶之旅會和她參加過的諸多宴會一樣,當時笑臉迎人,過後誰也不記得誰。

哪曾想,操場的一個偶遇,竟成了她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

————

“夏夏,你救過我的命。”不管當時,還是現在,韓青時始終這樣認為,沒有那天的穆夏,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繼續平衡已經藏不住的不甘,和面對全然陌生領域的有心無力。

穆夏聽韓青時一番話,覺得即使靠在她肩上,緊緊挽著她的胳膊也還是不夠。

她站起來,跨坐在韓青時腿上,兩臂緊緊環著她的脖子,趴在她肩上,無不慶幸地說:“還好那個年紀的我愛管閑事。”不然,誰陪著她?

韓青時抱緊穆夏,回憶逐漸變得輕松,“我算是早熟又獨立的那種人,從小到大,沒什麽人安排我。我第一次聽話,是聽你的話,你說‘今天會過去’。所以,從那天起,我不再回避,而是試著真的放下。很快,學習變成了一件很輕松的事,管理GN也遊刃有余,我想去找你,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回去才發現,你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