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鴛鴦(第3/4頁)

李嵊寸頭極短,貼著頭皮,眉眼過於肅沉,整個人了無生氣,像一潭死水。他冷笑,“你們不是拿法律說事兒,這又算什麽?不打臉嗎?”

魏馭城看著他,目光沉靜筆直,“急什麽,一樣樣地來。”

李嵊抿半邊唇,自知情況不妙。

魏馭城卻也沒有疾言厲色,只在他面前來回踱步,看不出喜怒,“這些年,你一直不肯放過林疏月,我想知道為什麽。”

李嵊微擡頭,語氣麻木,如無數次的重復:“因為她有個下賤的媽,她媽躲去美國我管不著,但欠賬,她家總得有個人來還。”

“辛曼珠勾引你爸,破壞你家庭。你是這樣認為的。”魏馭城看向他。

“不然呢。”李嵊冷呵,“你想替誰開罪?”

魏馭城手一揮,一旁的李斯文將音頻通過手機播放——

辛曼珠歇斯底裏的聲音:

……你以為我不恨他嗎。當初可不是我出軌勾引,是他自己喝醉了,對我來強的……李費巖道貌岸然,他說他老婆生病,渾身發臭,看了就陽/痿。他的姘頭數都數不過來,指不定外頭有幾個野種呢……

重復播放,一遍又一遍。

李嵊臉色頹靡,呼吸急促,眼裏神色變了又變,身體也挺得僵直。

音頻關閉。

空氣如粘稠的漿糊,似能聽見走針的聲響。

魏馭城依舊是平靜語氣,“誰說久病面前無孝子,你真行。”

這反諷,簡直朝著李嵊的痛點直直捶打。

他一直以為的事實,一直懷抱的恨與惡,竟然都錯了。李費巖在他心中,是儒雅,實誠,知識淵博的慈父形象,與母親情感交好。原來他才是那個傻逼,李費巖玩夠了,病了,就指望李嵊鞍前馬後,勞心出力。

李嵊瞳孔震大,牙關閉得死緊。

魏馭城:“我律師還找到你父親所簽的一張協議,上面說,只要林余星肯配型,不管配型是否成功,能否順利腎移植,他都會把名下的財產,交由林余星繼承。字裏行間,並沒有提及你。”

李嵊臉色灰敗,這是朝他胸口開的最後一槍。

足以致命。

許久之後,他慢慢擡起頭,自言自語,“原來,我和她一樣可憐。”

“她”,指的是林疏月。

此情此景,倒有幾分心有戚戚的氛圍了。

待他沉溺醒悟後,魏馭城這才站定,示意保鏢給李嵊松綁。

李嵊踉蹌著身子,慢慢站直。對魏馭城的態度,有了幾分動搖。氣氛剛往一個平滑的方向發展,魏馭城說:“你來。”

男人氣場逼人,如八方來風,籠罩周身透不過氣。

李嵊放下敏銳,聽話照做。

到面前了,魏馭城先低了下頭,再擡起時,拽著他的衣領,一腳狠狠踹他肚子。李嵊痛苦倒地,直飛兩米遠,背撞在墻壁上,在地上蜷縮扭動。

“這一腳,是你欠林疏月的,她有什麽錯,被你們這群爛人破壞了她原本平靜的人生。”

魏馭城面寒如雪,拎起李嵊,連扇三耳光。清晰的皮肉響在空曠的廠房內更可怖。李嵊白眼直翻,鼻孔冒血,胸口劇烈起伏。

“這三耳光,是讓你長記性。以後膽敢再出現她面前,我不會饒過你。”魏馭城捏著他的後頸,狠狠往後折,“你若心有不平,來匯中集團找我,堂堂正正做個男人,和我面對面地較量,而不是當陰溝裏的蛆蟲。”

魏馭城稍停頓,但手勁未松。

維持十幾秒後,他才放過李嵊,擲地有聲道:“還有,林疏月並不可憐。從頭至尾,她活得幹幹凈凈,站得筆筆直直。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跟她比?”

出廢舊工廠,李斯文緊跟其後,不放心,“魏董,我開車。”

“不用。”魏馭城輕抿嘴唇,淡聲說:“我自己來。”

回程,車內沒開空調,車窗過風,像呼嘯的小噴泉,卷走大半燥熱。反光鏡裏,點點光影明暗不一,像撒下的星,隨風飛去天際。

魏馭城去了一趟同在市郊的祈禮山。

山腰處的寺廟隱在夜色裏,愈發莊重沉靜。寺廟頂是黑活瓦,上頭立著鑲金邊的五脊六獸。這個點,自然不供香火,閉門謝客。

魏馭城沒進去,而是在門口站了會。

面朝深山遠林,背後是金樽佛像,該是到了時辰,寺廟內悠遠的撞鐘聲撫慰趕路人。魏馭城靜靜抽了兩根煙,然後將煙頭收於掌心,轉過身,朝著門口的佛像俯身叩拜。

一身戾氣抖落平復,散去風霧蛙鳴裏。

他這才邁步下山,驅車回明珠苑。

陳姨開的門,露出一條縫時,就比了個噓聲的動作,“月月睡了。”

魏馭城換鞋,車鑰匙輕放在玄邊櫃,“多久睡的?”

“這兩日都早,八點多就熄了燈。”陳姨憂心,“而且她胃口不好,只吃一點點的,是不是我廚藝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