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傷疤與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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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九黎到汴京,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她雖然有一輛越野車,可是這個時代卻沒有高速公路,因此她也只能入鄉隨俗,去坐馬車。

只不過這天到了汴京城郊的地方,卻發生了一件事情。

坐在馬車裏,賀九黎都感覺到了殺氣。

“殺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沒感受過的時候或許會有人認為它不存在,但你一旦感受過,就再也忘不掉這種感覺了。

這是一種令人渾身顫栗的感覺,就連脊背上仿佛都密密麻麻的浮出了一整層的冷汗。

拉車的馬忽然發出一聲嘶鳴,怎麽也不肯往前走了,馬夫急的用鞭子抽打馬背,但卻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賀九黎緩緩的睜開了眼。

她撩開簾子,跳下了馬車。

馬夫還在盡力的控制著發了瘋的馬兒,他急的額頭上都冒了一層汗了,聽見雇主跳下車的聲音,他立刻就說:“賀姑娘,對不住對不住,您稍等一下,這畜生它……誒?!”

車夫愣住了。

賀九黎已收起了那副神遊天外,反應總是慢半拍的樣子了。

她的黑眸十分清亮,裏頭好似結了一層霜降似得泛出冷意,再加上她長了一雙微微上揚的鳳眸,便讓她整個人還多了幾分邪性。

那副總是神遊天外的樣子,其實卻剛好能讓她顯得更正常、更親和一些。

車夫看著賀九黎,心裏嘀咕道:這是他的雇主麽?

賀九黎看了一眼車夫,道:“送到這裏可以了,後面的路我自己走就行。”

車夫正求之不得呢,聽了這話,千恩萬謝的掉頭走了。

賀九黎目光往前一望,就看見官道上正站著兩個人,一個手持雙斧,另一個則握著一把又輕又薄的劍,他腰上並沒有別劍鞘,想來是一把無鞘之劍。

他們兩個身上都受了不少傷,尤其是那個持劍的劍客,簡直像是從血裏走出的一樣。

他身上少說都得有十七八處傷口,這些傷還都不輕,肩胛處直接捅了個對穿,裏頭咕咚咕咚的冒著血,而胸前也被橫劈了一刀,血肉外翻,極其的可怖。

正常人受這麽多傷,不斷氣都算好的了,這個瘦削的劍客居然還能站得住,握劍的手居然還是很穩當。

那手持雙斧的漢子情況要好的多,於是他的語氣也就更狂妄一些,只聽他道:“冷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原來那瘦削的劍客名叫“冷血”,真是個怪異的名字。

而那冷血則冷靜、沉穩、像是一頭蟄伏的野獸一樣,除了狩獵之外沒有任何情緒。

他的語氣像是寒冰一樣的刺人和平靜,他只問:“那筆銀子藏在哪裏?”

漢子獰笑道:“想知道?下地府問我七哥和六哥去吧!”

於是冷血殘忍的笑了。

他說:“我會活捉你,或者……殺了你!”

你字一出口,他整個人忽然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賀九黎簡直都要驚呆了,受傷這樣重的人動作竟然可以這樣敏捷!

他的整個肢體都是那樣的和諧,沒有人像他一樣懂得如何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發揮到極致。

轉瞬之間,他就已經到了那漢子的眼前,只見冷光一閃,那一柄窄劍便已送出,漢子大驚,慌忙用雙斧格擋,只聽“鏘”的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令人牙酸不已。

漢子怒道:“豎子……!”

他的雙斧舞的虎虎生風,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在裏頭,他顯然是被冷血這超乎尋常的快劍給嚇破了膽,不求進攻,只求防守。

這法子倒也不能說錯,他在拖延時間,冷血的傷太重了,他只要再拖上一炷香的時間,那麽冷血自己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冷血也看出了他的意圖,他那雙泛著碧色的眼睛裏忽然閃起了一種奇異的光芒。

見過野獸捕獵的人,就會對這種光芒十分的熟悉。

這是一種殘忍的、興奮的光芒,他在這場死鬥之中是如此的冷靜和堅韌,但眼神卻出賣了他!

他的血根本就不是冷的,最起碼在此刻,他的血是沸騰的!

他緊緊的盯著那大漢,瞅準了一個空當,便飛身送出了自己的劍,劍尖從雙斧劃過的空隙之中穿過,精準無比的刺入了這大漢的雙眉之間,他並不收著自己的力道,反而直接捅穿了他的頭骨,讓劍從後腦勺穿出!

大漢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送了命。

冷血那雙向狼一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直到看到那大漢牙呲目裂,眼眶裏流出兩道鮮紅的血之後,他才緩緩的、慢慢的把自己的劍抽出來,反手一甩。

一道飛濺的血痕,落在了官道之上。

大漢轟然倒地,死不瞑目。

冷血那一張永遠也不融化的面龐,忽然浮現出了笑容,他低低的笑了兩聲,這笑聲之中隱忍著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