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視間,榮則好像又想要靠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屏幕顯示是陌生號碼的來電,榮則看上去不是很想接,不過還是接了。

房裏很靜,黃予洋聽見電話對面說自己是小龍蝦店的店員,店員說前面還有三桌,過號不侯。

榮則掛了電話,說“排到號了”。

“我們走吧。”他說著,要站起來,黃予洋拉了他一下。

“我沒有那麽餓,”黃予洋對榮則坦言,“主要是想跟你見面。”

“去酒店怕碰到你姐,才說想吃宵夜。”

從醒來到現在,黃予洋不是在打訓練賽,就是和二隊練磨合、被教練安排和沈正初雙排,十幾個小時下來,就中午休息了一小會兒,打得人都快麻了。

其實和榮則見面,疲憊也不會消除,但他只是很想和榮則待一會兒,原因說不上來。仿佛見不到榮則,一天不算完整度過。

因為早上起得早,白天教練給了他們一小時午休。

在宿舍休息時,夏安福往四個人的群裏發了幾個鏈接。

有言之鑿鑿分析榮則手傷嚴重的,有預測FA下一場和DAG的比分的,還有一個只存在了5分鐘的貼,黃予洋猜測可能是榮則在C市碰到的人發的。

發帖人稱自己去某公司地產簽約儀式,意外在會場見到了榮爹,附上了一張不太清晰的背影照片、地產公司的各項信息,發現榮則與公司董事長同姓。

黃予洋打開看完一刷新,帖子就不存在了。但圖上穿著西裝的人確實是榮則,隊友們都認出來了。

樊雨澤在群裏說“榮爹帥的”“好像幹什麽都很強,不像我們只會打遊戲”。

印樂回復同意他的意見。過了一會兒,夏安福發“感覺還是有點遺憾”。

“本來想著能一起打到最後的,”夏安福說,“雖然沈正初也不錯,到底不是ZRONG,你們懂吧。”

“我訓練賽沒以前敢沖了,”印樂說,“不是說正初不好。是我的問題。”

“我們洋王倒是沒什麽影響,”樊雨澤或許想要緩解氣氛,調侃黃予洋,“天天雙排,都上了多少分了。”

黃予洋躺在自己床上,看隊友你一眼我一語,裝傻回了個懵的表情,沒有加入談話。

晚上來接黃予洋,榮則脫掉了西裝外套,摘掉了領帶,穿白襯衫和西褲,但黃予洋不像上一次那樣覺得怪了。

他不再覺得榮則陌生,只是像夏安福說得那樣,有些遺憾。

戰隊五名首發選手,不論是誰被替換了,剩余的人都要接著上場。IPFL每年都有所謂天才怪物新人不斷出現,沒人是不可替代的,包括最佳數據保持者,23歲的輔助位選手ZRONG。

黃予洋想,或許總有一些事,個人的意願無法改變。

就像黃予洋無法左右自己的轉會,哪怕榮則自己擁有一支戰隊,那麽熱愛遊戲,已離勝利幾乎僅僅一步之遙,仍然有說不出口的苦衷,要被迫離開簡單的生活,離開宿舍四樓的家,離開隊友,在S市迷茫地流浪。

“你很想跟我見面嗎。”榮則問黃予洋。

他的表情很平淡,讓黃予洋察覺不出他的情緒,但是等到黃予洋說“想”,榮則便向黃予洋壓過來,也吻住了黃予洋的嘴唇。他含著黃予洋的嘴唇,模糊地說:“我也想見你。”溫熱的呼吸貼在黃予洋的面頰上,讓黃予洋渾身發熱。

他的體溫比黃予洋低一些,在黃予洋不熟悉的,寬敞的老別墅裏,榮則按緊了黃予洋的腰,將黃予洋壓在沙發上。

黃予洋見過很多不同樣子的榮則,榮則好像永遠是穩重的,情緒不激烈的。

例如二十歲的淩晨一點半打開迦藍直播,在基地寂寞打排位的FA_ZRONG選手。

在賽場贏比賽的第一賽季,光芒萬丈的FA輔助榮則。

第四賽季春季賽輸給WBG後面無表情和黃予洋握手的榮則。

黃予洋第一天抵達金州路,那位遊完泳回到宿舍,根本不想搭理黃予洋的拒絕交流的隊內核心榮則。

站在四樓露台門口,聽見龐治抱怨戰隊的沉默的榮則。

黃予洋被聯盟禁賽那一天,敲開黃予洋的房門,允許黃予洋擁抱自己的可以信賴的榮則。

和黃予洋在G市打魂鬥羅的榮則。

低聲說“喜歡你”的,想和黃予洋一起拿冠軍的,在基地訓練室留到最晚的,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在喪鐘海灣熠熠生輝的,驕傲的,強悍的,在群訪時說夏季賽一個積分都不會掉的榮則。

但那些榮則都與今天的相距甚遠。

榮則的手按著黃予洋的T恤很輕地往上推了一些。他的手機又忽然響了,在黃予洋肩旁。

黃予洋迷迷糊糊地轉頭去看,亮著的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姐姐”,榮則稍稍從黃予洋身上起來少許,接聽了電話,他姐姐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