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做夢
祝微星無興趣和他們打交道,只想回家,不管那些視線,擡腿欲走,沒想到便聽著響亮的嘲諷。
“有人五樓摔下來都不死不殘,‘禍害遺千年’這話還真有道理。”開口的是一皮膚黝黑肌肉鼓脹的壯實男生,語氣充滿嫌惡與某種遺憾。
藍毛不快,推他的碗:“吃著飯呢,你提那些倒胃口的人事幹嘛?把蒼蠅招來趕不走怎麽辦?”
“他敢!老子不掀了這小蒼蠅的頭蓋骨!”壯實男生耍橫,見祝微星看過來,立馬瞪眼,露一臉吃人兇相,“掃把星眼珠子往哪兒放?不想要你爺爺我可以幫你摘下來捐了。”
這是故意找茬,祝微星明白,就是不知這些人是本性、愛生事還是自己和他們此前有過過節?
無意糾纏,祝微星選擇避讓轉身,對方卻窮追不舍。
“過去不回來裝消失,現在一回來裝病裝死裝無辜?也行!我們巴不得你一直裝下去,別再搞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用那些下作手段惡心人。”他氣勢和姜翼沒得比,但震懾個普通良民足夠了,兩旁路人見之紛紛繞道。
這話一出,桌上好幾人都眼露贊同,連姜翼身邊的女生都投來鄙薄目光,像在看一只蟑螂老鼠。
除了姜翼,仍沒事人一般沉溺遊戲,毫不關心外界喧鬧。
祝微星終於頓了腳步:“你什麽意思?”
“聽不懂人話?意思就是你在外面不要臉娘娘腔傍大款傍男人沒人關心,但別把那些下作心思臟到弄堂裏的身邊人身上,牛皮糖一樣黏著就不放,齷齪透頂!”
壯實男生以為祝微星此刻一臉無動於衷是慣常虛偽,心頭火起,想揭了他的裝腔作勢破口大罵,但似顧忌相關人面子,只往旁邊急瞥一眼,匆匆收了話頭。
“再敢亂動歪腦筋,陰間不收,老子親自給你塞進鬼門關裏。”
祝微星被罵得很懵,眉頭緊蹙良久未動。
“阿賴。”
和藍毛、壯實男生同桌的還有兩個人,一直沉默未參與以上對話。一個稍年長,臉上帶著瞧好戲的神色,一個瘦高戴眼鏡,面上顯出微微的不贊同。
此時,那戴眼鏡的喊住了罵人的壯實男生。
他說:“阿賴,別說了,他臉色不太好。”
又轉向面皮發白的祝微星,問,“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他們幾人坐在遮陽棚下吃早點,祝微星卻杵在明晃晃的日頭中,大太陽照得他眼前發花呼吸急促,到底身體還虛。
“嘖,每回見了姜翼都這樣,老演員了,你怎麽還信他?”賴洋,也就是壯實男生卻對祝微星的狀態嗤之以鼻,“他媽的要不是聽說他掉下樓重傷,老子今天怎麽會只動動嘴皮子警告兩句?有些人不給他點厲害他是學不乖的……”
這時,打完一局遊戲的姜翼忽然站了起來。
把手機往口袋裏一揣,也不看祝微星,只不耐煩的問藍毛:“吃完沒有?走了,熱死了。”
藍毛管曉良將筷子放下:“去哪裏?回家?”
姜翼摸自己半光的頭皮:“去網吧。”
藍毛瞧了瞧被忽視的女生,和身邊幾人交換了個眼色,各自起身,隨在了姜翼身後。那個叨逼不停的賴洋也立馬閉了嘴,瞬間將剛才集火的目標忘在腦後,一道走了。
祝微星仍站在原地,呆了一樣。就在姜翼與他擦身而過時,他忽然雙腿一軟,直接栽了下去。
倒地的瞬間,似被一雙結實的手臂穩穩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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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微星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不再抽象,很現實,現實而冗長,還豐富,離奇。
他夢見自己走在羚甲裏的長街上,街邊有幾個眼熟的阿姨嬸嬸在聊天摘菜。聒噪的調子越過身後二幢的小麻將館,嘰裏呱啦對噼裏啪啦,比放炮還熱鬧。
四幢前的小岔道修了座簡易車棚。一個謝了頂的老大爺拿了張小板凳坐在門口逐字逐句的看報,一眼掃過,是全版的體育彩票。
周圍那麽多人彼此熱聊,卻沒人朝祝微星看上一眼,仿佛他並不存在。
日頭很曬,祝微星低頭望自己的腳,沒有影子。
來到七幢,祝微星走台階。樓梯間漆黑不變,但他沒有被紙箱雜物絆倒,順利上了四樓。先看到梳發髻的老太太坐在樓道另一頭。不剝毛豆了,換成個竹籃摘豆芽,身邊還歪個十七八歲的女生。不知受了什麽委屈,女生倚在那兒雙眼通紅,被老太太一斜眼,立時用袖子擦了淚,滿滿隱忍。
越過她們,家門就在眼前,祝微星卻沒進去,瞧著對面六幢,毫不猶豫的繼續邁步。
夢到底是夢,祝微星就這麽翻出陽台,淩空從七幢走到六幢,又穿墻進到了407。沒看屋內布置,直奔小臥室。成功進房後,祝微星終於停下腳步。
屋內不空,屋內有人,那人就躺在小床上,睜著眼發呆,挺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