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洛飛白。”

洛飛白哪敢如賈玩一般, 坐著同乾帝說話,雙膝跪地:“陛下。”

乾帝手指輕敲椅,少許後才道:“可知朕為何不殺你?”

洛飛白遲疑了下, 低頭:“罪臣不知。”

乾帝笑笑,淡淡道:“朕不殺你,不是因為你有功, 狡兔死走狗烹的名聲, 朕不怕。朕不殺你,是因為你有用……你現在, 還有用嗎?”

洛飛白額頭觸地,沒有說話,冷汗慢慢從額角滴落。

乾帝也罷, 趙軼也罷, 周凱也罷,甚至還有侍衛所的那些世家子,或許還要加上他自己, 在那人面前,與那人離開之後, 都全然是兩幅面孔。

乾帝沒再理他, 向後靠上椅背,看向劉總管,笑道:“你這老狗,在外面晃了兩日,都舍不得回來了罷!”

“冤枉啊皇上!”劉總管道:“老奴這兩日見不著皇上, 日也思、夜也想,吃不香,睡不著……”

“呸!”乾帝罵道:“果然是越老越不要臉!”

又道:“這一路可還太平?”

“太平!”

劉總管撿著路上有趣的事兒說了幾件:“……旁人的都不行, 獨老奴烤的,足足吃了三個魚肚子,若不是殿下怕他吃撐了鬧肚子,不許吃了,還要呢!

“皇上您是不知道,賈大人犯困的時候,不知道多乖,讓擡胳膊擡胳膊,讓蹬腿蹬腿,一牽就跟著走……要不是看的嚴,說不準又被人販子給撿走了。”

說到“人販子”三個字,頓覺不妥,忙閉了嘴訕笑,好在乾帝並未計較,反倒道:“朕也是奇了,你往日同朝上那些人分的清清的,生怕沾上什麽,朕看逸之待你也就一般,怎麽就上趕著往前湊?連在朕這兒都是,穿鞋子拿衣服……他睡的跟頭豬似的,哪知道是誰服侍他?白巴結!”

劉總管賠笑道:“賈大人年紀小,性子也好,老奴看著親切,忍不住就想親近。”

乾帝哪會信他的鬼話,一個涼涼的眼神過來,劉總管自己打了下嘴:“去年賈大人剛入職不久,老奴有一次晚上下了差,偷懶從假山後面抄小路,看見賈大人幫一個五1六歲的小太監拔草。

“那孩子原是打壞了東西受罰來的,天都黑了還剩一大半,手上都是傷,一邊拔一邊哭。賈大人也沒哄他,也沒帶他去找管事求情,就蹲在地上幫他一起拔。後來草拔完了,就拿出一錠銀子,揪成指甲蓋大小的一片片,給那孩子藏在身上,又教他拿一片給管事的,告訴管事的他以後再也不敢了。

“那時候,老奴就覺得,賈大人和其他人,不大一樣。”

“可不就是不一樣,”王公公道:“奴才也是第一次見到賈大人這樣的,人人都嫌奴才們腌臜,他倒好,小太監穿在身上的衣服,他借來就穿,跟侍衛大人們勾肩搭背,跟奴才們也勾肩搭背。走在路上,遇見走不動的老大人他扶一把,遇見上坡的糞車,他也推一把……”

“是不一樣,”乾帝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嫌棄道:“林如海那廝,壓根就不會教學生!看看都教成什麽樣了!”

“您看您說的,”劉總管道:“賈大人不是您教出來的嗎?”

乾帝冷哼一聲,坐起身來,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洛飛白,道:“朕長在天底下最臟的地方,難得看見這麽幹凈的人。他在朕身邊的時候,朕還可以護著,到了外面,朕不放心。江湖上,官場上,怕不比皇家幹凈多少……別讓有些東西,汙了他的眼,傷了他的心。

“你下去吧!逸之還在等你,別讓他等急了。”

洛飛白渾渾噩噩退出勤政殿,乾帝將他留下,像是什麽都沒說,卻又什麽都說了。

“洛大人……侍衛所在那邊,您走錯了!”

……

侍衛所裏熱鬧的緊,洛飛白遠遠的聽到喧鬧聲,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麽:有新人入職,正進行“入門試”。

說白了就是打架,給新人一個下馬威,並試試身手,一般都是一對一——能將入門試打成群架的,也就那麽一個人罷了。

他的入門試卻是免了的,不是受歡迎,而是瞧不上:他洛飛白是什麽人,犯官之子,用不入流的手段混進侍衛營,還曾不自量力的挑戰那個人,想踩著他上位,最後卻自取其辱……那些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接納他,又哪來的入門試?

“笨啊!”少年被人簇擁著,亂沒形象的坐在一根條凳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多好的機會,膝蓋向上一撩,不就贏了?”

場上兩個人僵硬了一瞬,又一聲不吭繼續打,少年猶自不消停,嚷道:“踩他腳趾啊……哎!又錯過了,你這樣怎麽贏的了?”

“不打了!”場上侍衛憤然住手:“頭兒你胳膊肘盡往外拐,不打了不打了!”

“什麽叫胳膊肘往外拐?”那新人不樂意了,道:“頭兒既是我頭兒,又是我表哥,當然向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