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到底想對它做什麽?”

困倦但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軼手一抖,被他抓在手裏好一陣的厚厚的稿紙,就落進火爐,紅色的火苗慢慢竄了上來。

賈玩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大哥你幹嘛啊?”

趙軼面不改色:“手滑。”

賈玩無力吐槽。

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這人對不知道誰送來的半部《大乾律》伸出魔爪,一會抓在手裏,一會放回匣子……看的他口都渴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然後它就進了火爐了。

“你怎麽醒了?”

比起趙軼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賈玩在沒人幹擾,而且明顯沒睡飽的情況下自己醒了,才更值得奇怪。

趙軼反思:難不成他剛才不小心又放殺氣了?

賈玩還在打哈欠,道:“糕點吃太多,渴。”

一雙打呵欠打的眼淚汪汪的眼睛看著趙軼。

趙軼認命的起身倒水,見賈玩縮在被子底下,連胳膊都懶得伸出來,索性在他身邊坐下,俯身喂給他喝——睡眠不足狀態的賈玩,比豬還懶。

賈玩一連喝了三杯才停下,滿足的咕噥一聲:“好喝。”

又香又醇又暖。

趙軼冷哼一聲:他煮的茶,當然好喝。

放回杯子,道:“你房裏的丫頭有點不像話了。”

房間沒人伺候也就算了,茶房裏竟然連個值夜的都沒留,爐子上雖然坐著熱水,可一連燒了幾個時辰的水也是能喝的?

害的他想喝茶還得自己煮。

賈玩含糊道:“她們兩個一天到晚比我還累,要求別那麽高。”

他到底是現代人,一個人有兩個丫頭、三個小廝侍候,已經讓他很有罪惡感了,要像寶玉一樣,一個加強排圍著他轉,侍候他吃喝拉撒,他怕自己折壽。

閉上眼睛,向被子裏縮了縮——口渴的信號消失之後,瞌睡蟲又開始占據絕對的上風。

趙軼給他掖下被角,抓緊時間問道:“那半本《大乾律》是誰抄的?”

他自認對賈玩的交際圈了如指掌,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身邊又多了這麽一個人。

“……雷鋒叔叔。”

“雷鋒是誰?”

“做好事不留名的楷模……別說話,困。”

做好事不留名?

趙軼雖然依舊不知道雷鋒是誰,但其中的意思卻明白了,微微皺眉,從火爐邊撈起一張幸存的稿紙,仔細查看,道:“知道你被罰抄書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侍衛、太監,還有上書房的學生,但能拿到你筆跡的人卻不多,而且……”

能夠模仿別人筆跡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在時間充裕的情況下細雕慢琢,和正常寫字的速度相差甚大,一晚上可寫不來大半本《大乾律》。

除非這個人並不是臨時模仿,而是已經練了有段日子了——若果真如此,就該小心了。

“聽說上書房有個學生擅長此道,但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拿到你的筆跡?你在上書房的時候,留下過東西不曾?”趙軼無奈道:“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回答他的,是賈玩細細的呼吸聲。

趙軼揉揉額頭,道:“若這半本書,是你信得過的人替你抄的也就罷了,若是來歷不明,便不得不慎——若你用了,就可能成為把柄,事事受人脅迫,若你不用,他在適當的時候挑明,便可得你一個人情……”

賈玩終於有了反應,卻連眼睛都沒睜,有氣無力道:“也有可能是純粹好心幫忙,又不好意思留名……反正燒都燒了,管它呢!”

人心是可以很壞,壞到我們難以置信的地步,但卻不是什麽人的心都是壞的,所以凡事可以朝壞處想,卻不能只朝壞處想,不然就會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沒意思。

趙軼不答,將稿紙收進懷裏——無論仿字的本事有多高,無論寫字的時候多小心,字一旦寫的快了,都不免帶上自己的個人色彩,拿著這個,總能查出幾分端倪。

見賈玩已經倦極,趙軼不再說話,起身收拾東西。

使用毛筆的麻煩之一就在於,寫好的字必須晾幹才能收起來,否則分分鐘糊成一團,他一個人邊寫邊晾邊收,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還有最後十幾張需要收攏整理。

他和那位“雷鋒”一樣,怕和賈玩抄重了,一開始是從後向前抄的,末了又擔心賈玩不知道有人代筆,熬夜太晚,所以早早趕來,想著兩個人抄的湊起來,就算不夠一本,也差不了多少。

誰知道等到了,看見的卻是某個沒心沒肺的家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案上擺著他的作業——敢情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就寫了這麽幾個字!

只好繼續做苦力,熬到四更天。

趙軼將東西收拾妥當,又搬了凳子放在賈玩床頭,將茶壺、瓷杯放在上面,讓某只豬伸手就能夠到,這才替他掖掖被角,準備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