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趙軼離開之後,賈玩一反常態的發了半日楞才閉上眼睛睡去。

趙軼的反應,不知怎的讓他有些不安,且朝中的形式,並未因為太上皇的退隱、忠順親王的失勢而變得安穩,反而越發兇險起來。

睜開眼睛時,外面是蒙蒙的天光,賈玩掀了被子下床,玉盞聽到動靜,端了熱水進門,道:“爺,今兒不該您輪值,不必這麽早進宮,多歇一陣再起身不遲。”

賈玩搖頭,動作利落的穿衣梳洗,道:“去把玉硯叫來。”

玉盞知道自家主子是個有主意的,並不多勸,應了一聲快步去了。

賈玩吃早飯的時候,玉硯便來了,雖然衣冠整潔,卻兩眼血絲、一臉困頓,賈玩頷首:“過來一起吃。”

玉硯彎腰行禮,笑道:“謝爺的賞。”

在炕邊的腳凳上坐了。

他以往時常隨賈玩出門,同桌吃飯是常有的事,是以並不拘謹,只是在家裏,起碼的規矩還是要守的,並不敢上炕。

玉盞端了春卷饅頭並幾樣小菜放到他面前,皺眉道:“你晚上做什麽去了,怎麽弄得這般模樣?”

玉硯嘿嘿笑一聲,道:“也沒什麽,就是遇到個同鄉,多喝了幾杯。”

玉盞轉身給他盛粥,一面道:“你也仔細些,偶爾一次也就罷了,若不知收斂,傷了自個兒的身子是小,帶累了爺是大……我聽說,昨兒個那邊府裏二老爺,把寶二爺身邊的茗煙鋤藥等幾個小廝好一頓打,還說要攆幾個出去……連寶二爺都跟著受了掛落。”

玉硯笑道:“謝姐姐教導,玉硯不敢造次的。”

玉盞看他模樣,也不像聽進去的樣子,搖搖頭扭身去了。

賈玩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漱口喝茶,隨口問道:“茗煙他們怎麽了?”

玉硯道:“哪裏是寶二爺因幾個小廝受了掛落,分明是幾個小廝替寶二爺挨了打……不過茗煙他們也是不大像話,這頓打也不算冤枉。”

又細說道:“家學那邊,老太爺年紀大了,又因瑞大爺過世,傷心過度,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那些個小爺便越發無法無天,學堂裏也敢吃酒賭博,還玩那斷袖的把戲……昨兒個政老爺不知怎的忽然起意去轉了一圈,氣了個仰倒,著人拿了寶二爺要打,偏生老太太聽信兒去了,護著不讓動,政老爺只好拿寶二爺身邊的人出氣,說他們攛掇著主子不學好什麽的。

“因是小事,就沒跟爺您說。”

賈玩不置可否,問道:“前些日子交代你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玉硯笑道:“我猜爺就是要問這個,已經帶來了。”

從袖子裏掏了一疊紙來,道:“都粗粗的記在這兒了,若要實證,還得花功夫去找才成。”

賈玩接過,玉硯道:“依小的看,那榮國府的確該整治整治了,雖然放貸、逼死人命之類的,在權貴人家算不得什麽,可這榮國府,也太不成體統……”

他稍稍放低了聲音,道:“旁的不說,只下人嘴巴沒把門的毛病就要不得。昨兒小的同興兒、旺兒兩個吃酒,虧的他們還是璉二爺二奶奶的心腹呢,半句話都藏不住。黃湯還沒下肚,就開始胡說八道,府裏的小姐奶奶都敢編排,連林姑娘都……”

賈玩微微皺眉,沒說話,繼續翻看手裏的東西,玉硯知道自家主子其實聽著,繼續道:“他們說,二姑娘是`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噯喲一聲.三姑娘是`玫瑰花,花又紅又香,無人不愛,只是刺戳手.還說薛大姑娘是雪堆出來的,呵口氣都怕化了,又稱林姑娘是‘多病西施……虧得咱們姑娘和林姑娘從那邊府裏出來的時候,年紀還小,否則早因著這幫子人,名聲在外了!”

賈玩有些無語,賈政雖然迂腐,但為人尚算正直,他還以為有賈政和老太君坐鎮,榮國府怎麽都比寧國府強上百倍,如今看來,也一樣是個爛攤子。

難怪榮國府家業不小,還有世襲的爵位、得力的姻親,怎麽說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裏的幾個姑娘卻連一個正經提親的都沒有呢!

需知這個時代的女孩兒,可是十三四歲就定親,十五六歲就成親的,可迎春已經年滿二十,探春也年紀不小,卻還無人問津。

賈玩搖搖頭,這些事,他便是知道也無用,他官位雖高,年紀輩分卻小,還能將手伸到隔房叔叔嬸嬸家去,替他們敲打下人?

忽然在紙上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頓時一愣,道:“瑞大哥的死……”

玉硯抿嘴一笑,道:“璉二奶奶的手筆,事卻是蓉哥兒和薔哥兒做的。”

賈玩揉揉額頭,嘆氣無語。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格外想念他家師父,想當初在江南,有林如海做主,他萬事不必操心,何等逍遙快活,如今自立門戶,才知道其中的瑣碎厭煩。

玉硯將賈瑞的死細細說了一遍,道:“依小的看,這事兒也怪不得璉二奶奶和蓉哥兒他們,瑞大爺色膽包天,對璉二奶奶都敢起意,被算計著吃點苦頭也活該,只因老太爺家教太嚴,瑞大爺又傷又怕,才活活熬死了,至死都不敢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