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Chap.80(第2/4頁)

一個億就是一輩子了。

真的見到紀峣的那刻,他還沒從那種放空的心態中抽離出來——他對外界感知敏銳,自身的情緒卻總是慢半拍,顯得麻木又遲鈍。

哪怕帶著紀峣,他還在分心數著石階,內心無波無瀾。

直到走過了一百二十階,蔣秋桐心想,已經過去三分之一了。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感情仿佛才姍姍來遲,他忽然就哭了。

三分之一的人生走完了。

他想。

“紀峣,你知道麽,自從認識你後,在勾勒出你的童年後,我一直有個遺憾。”

紀峣扭頭看他,他卻不肯看紀峣,只看著前方。

“我想看著你長大。”

“……”

“在從前,我常覺得自己年齡太大,因而自慚形穢,配不上你。”

他比紀峣大了有十歲,十歲是什麽概念?就是他出國上高中的時候,紀峣才剛剛背起書包,被父母領著上小學。

不想跟紀峣牽手也是,忌諱被叫“老男人”也是,因為自覺年齡大了,總會想七想八。

他一時想,思遠和峣峣手牽手是情侶,我和峣峣手牽手,大概是父子;一時又想,這小鬼總是“老蔣”長,“老男人”短的,他是不是很介意我老?

但紀峣面對他時一向嘴毒,蔣秋桐不肯白被對方看了笑話,所以一直憋著不肯說。

可後來,也看開了。

尤其是看到紀峣那麽迷茫的樣子,他也就覺得,年長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師長也好,兄弟也好,甚至父子都行。怎樣都好……如果可以,他想伴著紀峣長大。

哪怕不做伴侶,沒有身體關系——都行。

好不甘心。

奧地利的心理學家阿德勒曾說過一句話:“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聲都在治愈童年。”

蔣秋桐研究過無數病例,說實話,紀峣的童年,遠不到要用“不幸”來描述的程度。

比他淒慘,比他可憐的人,在這世上占大多數。

可那些人,和他蔣秋桐又沒關系。

他冷心冷情一輩子,哪怕溫柔小意的前妻都沒讓他軟和點。除家人外,所珍視的、最看重的,就是這麽個一直被困在童年裏,只知道傻乎乎看著鄰家小哥哥的混球而已。

“我時常在想,我比你大那麽多,我是有可能,也有能力改變你的從前的——為什麽我沒有從小就遇到你。”

“……”

紀峣聽得忘了呼吸,只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跟小遠認識六年,跟溫霖相識十一年,跟張鶴在一起了一輩子!你和他們有無數曾經——而我呢?我……只有我……什麽都沒有。”

說到後面,蔣秋桐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一點。這是從未吐露過的心聲,是日日夜夜盤桓在心頭的抱怨,太卑微了,太自艾自憐了,他厭惡這樣的自己——意識到情緒快要失控,蔣秋桐按捺住了心中澎湃的情緒,逼著自己回歸冷淡的樣子。

他好遺憾。

——太遺憾了。

紀峣忽然停住了。

他有點不敢置信地,聲音輕飄飄地重復:“你還想遇到我——我是說,那個小時候的我?”

蔣秋桐皺眉:“當然。你把對父親、兄長、朋友、愛人的感情,全部都投射到張鶴身上了,不管怎麽說這都有點太畸形了。這怎麽看,都和你的童年有關。”

紀峣沒聽他那一大段話,只兀自重復:“你已經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爛人,也知道我有多反復無常,甚至都放棄和我在一起了,還想要、想要……我是說,我——”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蔣秋桐按住他的後頸,忽然將他很深、很緊地擁在懷裏。

“不要再說了,紀峣。不要再說了。”

“……”

像是被他的溫度燙到,紀峣顫了一下。

“不是你想的那樣。放手不是因為累了、煩懣、亦或對你失望,只是因為……這樣對你好。”

誰都不能保證海島這事不會發生第二次,連於思遠本人都不確定。

溫霖更別提了,那小子自己都說過,他對紀峣的愛和恨一樣多。

趁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

紀峣張了張口,卻哽住了,未說出口的話還卡在喉嚨裏,淚水卻豁地滑出了眼眶。

他看著蔣秋桐,忍了一路的眼淚像是開了閘,撲簌簌地不斷往下落。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很狼狽地:“……那你呢?”

這淚水不只是為了蔣秋桐,男人當然知道。可看紀峣在他面前哭,他竟然也覺得滿足。

“我?”

他笑了下,可惜現在紀峣被按在他肩膀上,沒看到這個曇花一直的笑容。

他手指動了動,想抽根煙,卻忍住了,擡手拍了拍紀峣的肩膀,將人放開:“我已經是個大人了,紀峣。”

“大人又怎麽了?我也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