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Chap.78(第3/4頁)

每天練琴時,唯一可以期待的事,不過是從那個窄小窗口,透進昏暗室內的那抹陽光罷了。

黃昏時太陽西落,光線拉長,如果天晴,就會有一抹金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數過,有時是十六個四四拍,有時是二十二個四三拍,如果碰到拍速快的曲子,他可能會彈幾十個音符。

可曲子或長或短,或快或慢,那抹落在他身上的、暖融融的日光,卻從沒超過一分鐘。

最短的時候是在冬天,只有五個四四拍就結束了,短暫到溫霖都不敢眨眼,它就消失了。

在他年幼無知時,還曾故意拖慢練習曲的拍速,把每一拍都拖得老長,想要借此挽留這抹燦燦金光。

——可人怎麽能挽留太陽呢。

但就算今日份的余額用完了也沒關系。

只要他知道,明天仍會有一點點溫度,浮光掠影般經過,暖他的手,暖他的腳,暖他那顆麻木的心……

那他就能在日復一日的一天天裏,感到些微的期待。

等上了高中,他認識了紀峣。

他不想用“像是燦爛的陽光一樣,照進我乏善可陳的生命中”這種比喻,真的太俗了——雖然那是事實。

他們是同桌,有時候搬座位,會一起換到靠窗的位置。每當紀峣上課打瞌睡,日光就會落在對方身上。

溫霖伸出手,輕輕撚了撚對方的發尾。

那頭發被曬過,暖暖的,是橙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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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霖把故事掐頭去尾地講了,略過他當時每天心心念念的太陽,著重描述了一番地下室有多冷,以及練習曲有多枯燥。

紀峣也是被素描班、油畫室從小折磨到大的人,聞言心有戚戚地點頭。

山路上這麽走著也是無聊,紀峣問了幾次溫霖累不累他要不要下來,均被溫霖以不累不用回答後,撓了撓頭,說既然你喜歡那種純純的校園純純的背背,那我就勉為其難當一下你的工具人吧。

紀峣感覺溫霖背部傳來的震動,那是對方在笑。

“好啊,你要怎麽當?”

“我還真沒談過這麽純情的戀愛,唔……不過倒是見了不少。”

紀峣的腦袋上“叮”地亮起一盞小燈泡:“對了!他們會問些膩膩歪歪的問題!”

溫霖發出了一聲疑惑的鼻音。

紀峣不愧是曾經的drama queen,哪怕現在從良了,仍舊不掩其老戲骨的本色。

他飛快進入狀態,趴在溫霖背上吃吃笑了起來,小腿一晃一晃,攬著溫霖親了下:“溫霖!”

溫霖被他帶入氣氛,也忍不住笑:“嗯?”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得誠實地回答我。”

溫霖的語氣很溫柔:“好。”

紀峣笑了起來,高高舉起一只手。

“提問!世界上最愛紀峣的人是誰?”

“是溫霖。”

“答對啦!下一題,世界上最疼惜紀峣的人是誰?”

“是溫霖。”

“恭喜你,又答對了!那世界上最了解紀峣的人是誰?”

“還是溫霖。”

紀峣誇張地舉起雙手:“嗚呼!全——中——”

然後湊過去親他的臉,左邊一下,右邊一下。兩聲“啵”在山道上特別響亮。

“這是獎勵。”

溫霖笑著把人托住:“小心點,別摔下去了。”

兩人鬧了好一陣子,等紀峣重新安分下來,溫霖才開口:“那我也問一個問題吧。”

“嗯,你說。”

溫霖下意識想問“紀峣最愛的人是誰”,但轉念一想這個答案毫無疑問,又想那就問把張鶴排掉以後的答案。

可那就很沒意思了,去掉那個心尖尖,剩下的一二三份量再重,又有什麽區別。

相似的情況,還有最重要的人、最喜歡的人……之類的,都不用問。

於是那句話在舌尖饒了一圈,他問:“世界上,紀峣最放不下的是誰?”

“是……”

“也是張鶴麽?”

紀峣很不爽地皺眉:“為什麽你們總要提他,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我最放心的就是他了好麽——是溫霖。”

溫霖一時失語:“……”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趕緊笑了笑-:“……還真是我啊。”

“對——紀峣最放心不下,哪怕對方成家了還要擔心受欺負的人,是溫霖。”

他是那樣憂慮溫霖,憂慮到了“如果沒有我,他真的能過下去麽”的程度。

溫霖良久才嘆了口氣:“忽然有點後悔了。”

“嗯?後悔什麽。”

“——後悔答應蔣秋桐。”他把紀峣放下,“快到了。”

到了?什麽到了?

紀峣心中不妙的預感好像成了真,他伸手想去抓溫霖的手腕,對方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只自顧自向前走。

這座山從山腳到山頂,有數個可供歇腳的平台,裏面是同樣制式的石凳。

紀峣追著溫霖的步伐走到頭,擡頭一看,就見於思遠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石桌上,翹著二郎腿,正在抽煙。見他們來了,還笑著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