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12

這段時間是旺季,紀峣的行程表中天天都有飯局,有些甚至要連趕幾場。老油條們都知道紀峣是他爸的心頭肉,小太子,外面卻未必有人肯買他爸的面子,碰到用輩分壓人的惡心事也不在少數,紀峣常常喝到回家抱著馬桶狂吐。

回國以後的日子真艱辛,他想念國外除了炮友和工作夥伴之外,沒幾個人搭理他的日子。

這天他吐完,狼狽地從衛生間隔間裏爬出來,打算洗把臉清醒一下,就見於思遠站在洗手池前,衣著考究,光鮮亮麗。男人背對著他,沒有回頭,目光卻透過鏡子,靜靜地注視著他。

雖然都是二代,但是紀峣的父母之前只是國企工人,於思遠卻有一堆官運亨通的叔伯,因此那些會借機為難紀峣的人,卻不敢為難於思遠。

他也勉強站直身體,沒有走過去,只是與鏡中的於思遠無言對視。於思遠沉沉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在他以為對方會說點什麽的時候,男人卻沖他輕輕點點頭,從兜裏掏出個什麽東西放在洗手台上,然後推門離開了。

紀峣感謝於思遠,在他難堪狼狽的時候,沒有走上來,而是為他保留了顏面。

他走過去,把洗手台上的小東西拿起來一看,發現是顆薄荷糖。

他將它攏在掌心,忽然想起一件很小很小的往事。

某次於思遠在酒桌上被灌醉,連膽汁都吐出來了,滿嘴發苦,可胃裏還是惡心。他覺得難受,就跟紀峣視頻撒嬌,翻來覆去地說想他,結果紀峣連夜飛了過來,風塵仆仆地到了於思遠下榻的酒店。

於思遠很開心,剛把人抱住要親一口,就見紀峣從兜裏掏出個亮晶晶的東西,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他。於思遠問這是什麽,紀峣將小東西的包裝剝開,然後塞進他嘴裏,清新的甜味在口腔中彌漫,原來是枚薄荷糖。

紀峣從來就不是什麽會在生活上照顧別人的人妻,於思遠喝多了犯惡心,他想到的只有沒準兒用薄荷壓一壓有用,可這人不知道哪裏有薄荷賣,就在便利店買了糖。

像是在哄小孩子。

於思遠卻真的被哄到了,含著那粒糖,眉眼彎彎地看著他,染了酒意的臉上笑容很稚氣。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是這麽多年前的事,可那個稚氣到傻氣的笑容,紀峣居然現在還記得。

後來於思遠還向他邀功,說從此每次飯局他都會在兜裏揣幾顆這個。他當時笑著呼啦於思遠的腦袋,說不記得也沒關系,以後我次次給你送。

於思遠很高興,摟著他的腰倒在床上,後面自然是歡愛一場。

沒想到這習慣他留到了現在。

紀峣不敢再想那些過往,張嘴把它丟進口中,然後笑彎了眼睛。

……嗯,味道還不錯。

於思遠把糖放到洗漱台上後就出了門,回到酒桌上,他照舊是那個風光無限的的於總,眾人觥籌交錯,大家都在笑。

衣香鬢影,華燈璀璨,入目都是歌舞升平,於思遠便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鬧哄哄了一晚,又去唱了歌做了按摩,總算把人籠絡住了,回到住處已是深夜,他覺得有點餓了,剛才根本沒吃什麽東西,便進了廚房,習慣性地下了一袋湯圓。

助理妹子烏有對他的口味很清楚,於總夜宵喜歡吃湯圓,只吃黑芝麻味,其他的不碰,原來愛吃的花生餡那更是沾都不沾,於是采購時也只要這一種味道。

這麽多年,自從跟那個人分手以後,他的口味就沒有變過。

霧氣蒸騰,模糊了他英俊的面孔。

湯圓出鍋,他關火,端到餐廳,坐下,開動。

餐廳與客廳是一體的,他沒有打開燈。在只要一個人的時候,他不愛開燈。

於思遠吃了兩個,忽然放下了筷子。

明明很餓,可不知怎麽的,他竟吃不下去了。

另一頭的紀峣,也總算是折騰完了。晚上他喝得實在受不了了,飯局過後看時間還早,忽然突發奇想,沒回自己買的房子,而是回了趟家,準備去老爺子那打打卡,順便享受一下親情。

他頭重腳輕頭暈眼花,感覺世界都是糊的,按指紋的時候心想,我他媽都快成三陪了,操。

真想爸媽啊,好想要抱抱……還有幹爹幹娘……嗯,還有張鶴,唔……好想他——好想他們。

然而一進門,就見大人們又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個張鶴靠在沙發上,臉上帶著淺淺的一層紅,明顯喝了酒,大概覺得難受,手指放在領口正準備松快松快。

張鶴不太愛穿西裝,尤其是領帶系得規規矩矩的正式打扮,偏偏他肩寬腿長,穿西裝就像是套了枷鎖的兇悍野獸,又野性又禁欲,簡直帥得冒泡。

他那只常年控球投球的大手微微擡高,修長有力的手指張開,扯住領帶,往下一拽,領帶就松松的掛在了脖子上,像被野獸扯斷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