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寬地闊,朝霞漫天。

樓喻晨起,見如此一番壯麗之景,只覺心曠神怡。

田莊的早飯雖比不上王府精致,但樓喻依舊吃得歡暢,甚至比在王府吃得還多。

馮二筆在旁伺候,見狀甚喜:“殿下胃口大開,可見這跑步確實有用,殿下真是高瞻遠矚。”

樓喻懶得聽他馬屁,恰好楊繼安求見。

樓喻不在乎“食不言”的禮儀,在馮二筆不贊同的目光中,讓楊繼安進來。

“畫好了?我瞧瞧。”

他接過一沓圖紙,將碗具推到一邊,圖紙直接鋪在桌面上。

楊繼安湊過來幫忙,“要拼起來看才行。”

拼好的圖紙是一個矩形,其上田地、住宅、丘陵、河流全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線條簡潔明了,比例清晰,簡直是一份寶藏圖紙!

樓喻見獵心喜,忙問:“這是誰畫的?”

“殿下覺得畫得好嗎?”楊繼安認真問。

樓喻想也不想,“當然好!”

沒想到田莊裏還藏著這種人才!

“那我告訴殿下,殿下可不要生氣。”楊繼安繼續鋪墊。

樓喻聽出來不對,平復喜悅的心情,冷靜問:“我能生什麽氣?”

“畫圖的叫孫小妹,和我一起逃難來的。”楊繼安偷覷樓喻臉色,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瞞著殿下的,她畫圖真的很厲害!”

樓喻不能理解:“你瞞我什麽了?”

“她是姑娘家,殿下不生氣?”

樓喻:“……”

他忘了,這是大盛,女孩子天生比男孩子低一等,有些地方甚至女嬰生下來就會被溺死,更別提女孩子碰一下神聖的筆墨了。

他搖搖頭,“她圖畫得這麽好,我為什麽要生氣?”

楊繼安眼睛一亮,“多謝殿下!”

他年紀尚小,還沒系統接受過封建糟粕,把孫小妹當成妹妹看待,自然為此感到高興。

樓喻揚起唇角,“該我謝謝她。你問問她,可願替我做事?”

“好嘞!”楊繼安蹦蹦跳跳跑出去。

馮二筆見樓喻看重一個小姑娘,別別扭扭道:“殿下,您怎麽能讓小娘子替你做事?”

“怎麽?采夏她們不是替我做事?”樓喻反問。

“那怎麽能一樣?采夏她們替您做的是粗使活計,畫圖這種事……”

“閉嘴。”樓喻淡淡瞥他一眼,“是你能畫還是其他人能畫,你連小娘子都不如,是不是連在我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馮二筆立馬跪下,“殿下息怒!奴說錯話了,請殿下責罰。”

“行,罰你去做件事。”樓喻將圖紙小心收好,“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需要三天後整個慶州府都知道,咱們田莊收購大量牲畜糞便和骸骨。”

馮二筆:“……”

殿下收這些糟心玩意兒做什麽?

可他啥也不敢問,領命退下。

須臾,楊繼安領著孫小妹過來。

小姑娘瘦瘦小小,眼睛卻很大,瞳仁清澈,黑白分明,進屋後直接跪在地上行大禮。

樓喻沒來得及反應,只好側過身不受這禮,無奈道:“起來吧。”

楊繼安在孫小妹耳邊嘀咕:“你別怕,殿下可和善了,知道是你畫的圖還很高興呢。”

樓喻暗罵他人小鬼大,揮揮手,“行了,我就問她一些事。”

孫小妹很是文靜乖巧,樓喻問什麽她都一一作答。

她原是秀才之女,從小天資聰穎,很得父親愛重,父親教她讀書識字,不因女孩身份看輕她。

可好景不長,秀才在她七歲時因病去世,她娘和她被趕出家門,母女二人艱難度日,不久後她娘也去世了。

若非遇上楊廣懷,孫小妹估計早就死了。

樓喻心中一直存疑,直到現在才好奇問出來:“你們幾個孩子一路跟隨楊先生來慶州府,沒有其他家人?”

楊繼安搖搖頭,“我們都是孤兒,小妹雖然還有祖父祖母,但她已經被趕出家門,那些人不算親人。”

樓喻心道:這楊廣懷還挺善良,不分性別,願意收留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

養這些孩子挺費錢,他一個文弱書生,怪不得到了慶州府連治病的錢都沒了。

“你父親沒有為你取名?”樓喻問孫小妹。

他覺得“孫小妹”不像是秀才取出來的。

“取了,”小姑娘聲音細細的,“我叫孫靜文,父親去世後,大家都叫我小妹。”

樓喻贊了一句好名字,小姑娘眼睛更亮。

他又問:“學過畫?”

孫靜文低聲道:“學過一些。”

樓喻好奇:“旁人皆畫人物抑或花鳥蟲魚,你怎會畫出這種地圖?”

孫靜文膽子大了些,說話更加流暢:“跟著父親學的。”

“令尊擅長此畫?”樓喻深感驚訝。

孫靜文道:“我只學了些皮毛。”

樓喻頗覺可惜,這種人才竟然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