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昏暗的燭光若隱若現, 暗色的地板沉肅陰冷,殿中非常安靜。

君月奴坐在主位上,兜袍遮住大半張臉看不出來神情, 他身上氣息清冷,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名少年, 手中是一張刻有三眼咒文的符紙。

修長的指尖捏著符紙, 上面的咒印在半空之中化為了飛灰, 湮滅在半空之中。

角落裏燃著犀骨香,莊離與徐晚欽同時跪在地上,他們兩人一人低著頭,另一人平靜的看著主位上的男人。

君月奴:“你們兩人想救他?”

底下的兩人都知道說謊話是什麽下場,他們兩人都沒有開口,以沉默作為了回答,這便是默認的意思。

“小莊是他師弟,想救他是理所應當,”君月奴輕輕笑一聲,“只是你忘了如今是在哪……一會自己去找朔州領罰。”

朔州手段殘忍, 又格外關照莊離,莊離落到他手裏,只會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是你不一樣, 你與他無親無故, 不過是有緣遇到了幾次,”君月奴的目光落在徐晚欽身上,嗓音輕飄飄的,“欽兒,你喜歡他?”

這般問出來,莊離看向一旁的徐晚欽, 目光幽深晦暗,似乎是他敢說一個“是”字,就會活活的撲上去把他撕碎。

徐晚欽:“……”

“他是沈映雪的徒弟,若我們現在抓了他,沈映雪不會放過我們,”徐晚欽平淡道,“待一切準備好了,再動手也不遲。”

君月奴沒有開口,旁邊的莊離察覺這兩人之間氣氛古怪,他輕描淡寫地瞥了徐晚欽一眼,起身告退。

在莊離出去之後,君月奴才開了口,嗓音裏聽不出來什麽情緒,“既然如此,抓他的任務便交給你,萬骨山開之前,若是你抓不到他……也不必再回來了。”

徐晚欽跪在地上,他低聲應了一聲,直到君月奴的身影消失,他才起身。

出了正殿,外面等著一個人,莊離朝他手裏扔了一張令牌,人提著劍轉身便走了。

這是在向他道謝?

令牌上面有鬼文,是他之前在尋的一張魍魎世族令牌。徐晚欽把令牌收了,察覺到背後窺視的目光,他走了和莊離截然相反的方向。

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欽昭殿裏,裏面已經有人過來了。君月奴站在窗台邊,手中拿著的是他之前抄的書冊。

銀白色的發絲散在身側,君月奴描繪著書冊上面他抄謄的字跡,跟著念了兩句,“寸寸山河寸寸金……士為守一方山河,肝腸寸斷俱血淚。”

念了兩句之後便沒念了,徐晚欽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不用解釋,在正道他是皓月峰三殿長老門下的弟子,這些詩句身為正道弟子都需要摘謄。

他桌子上放的還有一些,他的師弟師妹們讓他回來帶的東西。

他的目光微不可見的掃了一眼桌上的另一小冊子,在他看過去的那一刻,君月奴隨手把那一冊小冊子拿了起來。

上面寫的是許多弟子給他的留言,讓徐師兄給他們帶哪一家的儲物手鐲,要他去九玄坊買沈映雪的飛雪劍譜,還要他順便捎凡間城池裏的點心和露水茶。

一口一個徐師兄的麻煩他,上面畫的還有小花和討好的笑臉。

君月奴看著上面的文字,嗓音清冷,“你在皓月峰待的時間已經夠久了,現在長老會那裏已經被控制,日後你不必再回去。”

徐晚欽垂下眼,低聲道了一句“是”。

君月奴的身影在他殿中消失,那一冊小冊子掉落在桌子上,沒一會便化成了齏粉,散在半空中。

……

宋憫歡在馬車上坐了半個月,禦劍禦了半個月,整整一個月,他們才趕到公子嵐所說的舊族遺址。

他們穿過了漫漫黃沙,宋憫歡路上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次沙子。他皮膚被曬的黑了一個度,原本白凈的皮膚現在成了小麥色,嘴唇因為缺水而幹裂,他背上背著公子嵐的酒,走的慢一點,公子嵐便會在旁邊說他。

鳳鳶是個老好人,總會體諒的幫他背,每次鳳鳶拿走多少,公子嵐就會又給他加雙倍的重量讓他承受。

他是隊伍裏最弱的,穆殷一向沉默寡言,並不怎麽搭理他,只聽命於公子嵐。三眼女鬼不知為何一直沒有被鳳鳶吸收,整天蹦蹦跳跳的跟在鳳鳶身邊。

對鳳鳶是蹦蹦跳跳,對他卻異常兇狠,完全是把他當儲備糧。夜裏睡著時他偶爾起來,睜開眼對著的便是三眼女鬼那張鬼臉,三眼女鬼直勾勾的在樹上盯著他,嘴角還留著口水。

他十分的不懷疑,如果不是鳳鳶不允許,說不定哪天他半夜就會被三眼女鬼吸成人皮。

同時他也明白了,公子嵐說可以短暫化形的話是在撒謊,這麽幾日對方都一直是人形,沒有再回到劍裏,想必當時也是在糊弄沈映雪。

嗓間幹的冒煙,宋憫歡走的慢了兩步,風沙刮在臉上,他揉了揉眼睛,旁邊的公子嵐用劍鞘敲了敲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