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月色何皎皎 曾照一雙人(第2/4頁)

葉嬋宮說:“這裏只有我們兩人,你又有何憂?”

寧長久反駁:“既然這裏只有我們兩人,那師尊為何不先拿自己的衣裳動刀?”

“我的衣裳?”葉嬋宮低下頭,看著自己規規矩矩的月色紗裙,虛心求教道:“那你覺得,這衣裳應當如何剪裁才更美?”

寧長久看著葉嬋宮澄澈單純的眸,心跳忽地加快了些,他正想認真提議,卻見葉嬋宮不易察覺地將剪刀的尖對準了自己。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師尊這樣就很好,無需改變。”

“真的麽?”

“真的。”

“若有其他想法,隨時可以直言的。”葉嬋宮話語柔和。

“沒有。”寧長久看著她手中的剪刀,心想我們師門以德服人的傳統真是一以貫之。

葉嬋宮裁著衣裳,動作輕盈,如修剪花枝,衣裳的邊角料落如白雪。

待到衣裳裁完,寧長久才忍不住開口,道:“師尊真是越來越……”

“嗯?”

“嗯……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你這是在誇我麽?”葉嬋宮淡然看他。

寧長久接過衣裳,道:“師尊何必明知故問?”

葉嬋宮眸光清冷,手中的剪刀幻作了戒尺。

寧長久立刻噤聲。

師尊端著戒尺,負手而立,領著寧長久向觀外走去。兩人一同去賞鹿看蝶。

若是其他的冰山小美人這副模樣,會給人以裝大人扮成熟之感,但葉嬋宮於廣寒宮寂靜數千載,哪怕成了少女模樣,其靜時,那寂寞淒幽、孤白皎潔之意是骨子裏的。她是最美的仙子,卻也只讓人覺得無限美好。

蝴蝶在上空飛舞,翅膀與翅膀連成了海。

鹿從眼前匆匆奔走過去。

寧長久與葉嬋宮走過了玉色的森林,金枝玉葉在上空沙沙作響。

寧長久問:“我的生命之線何時會減?”

葉嬋宮說:“每過三個月,也就是一個季節。”

寧長久道:“我記得以前古書上有言‘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以此為規則的永生界,為何也達不到真正的永生呢?”

葉嬋宮說:“因為神魂並非是無限可分的呀,當它小若真正微粒時,以萬物靈長自居的我們,與其他生命也並無什麽區別。”

葉嬋宮似並不想延續這個話題,她走入了花海間,蝴蝶環繞著她的影。

寧長久也小心翼翼地走過花田。

寧長久看著天上的蝴蝶,問:“若有一日,我變成了蝴蝶,師尊要如何找到我呢?”

葉嬋宮淡淡道:“你今日不還與我說,哪怕自己變成了蝴蝶,變成了小鹿,變成了魚兒,依舊會陪在我的身邊,亙古不變麽?既然你會陪著我,我又何必尋你?”

寧長久無奈道:“可我又想,這舉世的蝴蝶皆忘生忘死,我又憑什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那個呢?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葉嬋宮螓首微垂,看著衣襟間微露的婚書一角,道:“數千年前,你也是這般想的。”

“什麽?”寧長久疑惑道:“那時師尊不還在月亮上沉睡麽?”

葉嬋宮看著天空中飛舞的蝶,道:“這些蝴蝶、鹿、魚就是你當初的答案。”

說著,她伸出手,一只蝴蝶停在她的手背上,翕動著翅膀。

寧長久看著那只蝴蝶。

蝴蝶的背上都有一道不對稱的花紋。

當時寧長久初入永生界時,便注意到了這一點。這裏所有的生命,都擁有花紋。

寧長久起初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此刻他才恍然大悟:“這些花紋……都是當年的我畫上去的?”

葉嬋宮點頭:“是的,當初的你害怕我歸來時無法將你尋出,於是你給自己做了標記,但還是不放心,便又給其他所有的神魂都做了一模一樣的標記,以此區別自己。於是,在永生界裏,你就是那只最特殊的蝴蝶。”

蝴蝶從手背上飛走,匯入上空,如水滴回了海,順著洋流飄遠,再也尋不到它的蹤影。

寧長久看著漫天蝶影,道:“當年的我,真是辛勞啊……”

葉嬋宮仰頭望天,一直到蝴蝶之風散去。默然不語。

寧長久閉上眼眸,問:“如果我沒有做任何標記,我的神魂泯然於它們中,師尊……還能找回我麽?”

葉嬋宮沒有直接回答,“你猜猜看?”

寧長久愕然。

葉嬋宮抿了抿唇,眼眸裏的笑意若有若無,“永生界比你想象中更大,這些年多陪我走走吧,數年後,我們應能飽覽此間一切。”

寧長久仰起頭,看著上空的不可觀。

它像是一片跟隨的雲,也像是他們放飛的風箏。

“好。”寧長久說:“我們四海為家。”

……

……

永生界時節遲緩,人世間歲月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