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萬鶴千雪,金烏一劍

尋酒台邊,破舊的小亭後,檐角掛著的、正滴水的冰棱瞬間碎開,切成了無數片,化作折射陽光的晶子散於空中,與劍氣同行,席卷成寒冷而狂躁的風暴。

仙鶴翩躚的劍意裏,劍氣宛若出籠的猛獸,帶著決絕的殺意,以翻江倒海的勢頭撲向了寧長久的後背。

寧長久在感受到殺意的那一刻起便動了。

他想依托鏡中水月虛實交換,但對方強大的道境壓制之下,無論是冰雪亦或湖水都被劍氣蒼茫遮蔽,映不出他半點影子。

寧長久身影前傾,後背幾乎貼著劍尖滑過,與此同時他扭身後轉,臂袖擡起,並指一抹。

於是白鶴的劍氣迫近之際,寧長久的衣衫上,也驟然爆發起了無數道劍光。

如號令樓中與柳希婉對敵時那般,道門法印,神靈秘術,劍宗絕學,萬千靈道劍法如識海中匯聚沖天的龍卷,隨著他簡簡單單的一指一同激發,於他身前綻黃燦紫,宛若秋日裏燃燒在夕照間的峰嶂。

寧長久的劍雖是後發,氣勢卻半點不輸。

兩者瞬息相撞。

咆!

一觸即爆的光亮宛若狂風裹卷無數的雪白紙屑向著四周肆虐。

這座屹立不知多少年未倒的殘破小亭,所有精巧的木制結構瞬間被靈力壓垮、摧毀,隨著白浪般的風暴向四周席卷。

冰封的湖面與此同時炸開,厚實的冰層宛若雪牛拱背,高高推起,掙開裂縫無數,大量的湖水從縫隙間湧出,一波波激蕩著,噴泉般振向雲霄。

這場荒野間的遭遇戰毫無征兆地打響,刹那間引發的爆炸於猝不及防間將周圍的一切盡數摧毀。

寧長久的虛劍也被靈力流震碎,他終究沒有能驅使的,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好劍,而對方所握的,則是玄冥宗的‘冥’之劍,無論是品階還是自身靈力,都要遠遠高過他。

所以這一場聲勢浩蕩的對劍,寧長久哪怕用盡全力,依舊有以卵擊石之感。

碰撞結束之後,白鶴真君強大的殺意未被抵消,只見他立在寒流蕩漾的湖面上,握著手中宛若大雪凝成的劍,以指抵柄,漠然前推。

他不給寧長久任何喘息的機會,洶湧的劍意湍流再次怒龍般壓上。

寧長久抿緊了唇,巨大的靈力負荷逼得他額間青筋炸起,突突狂跳。

白鶴真君的劍瞬間推至眼前。

寧長久沉了口氣,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退反進,他來不及去模擬劍招,只以簡單的一拳轟殺而去。拳尖上,靈力層層震開,稍稍減弱了白鶴真君一劍的來勢。

他借著這片刻的時間,左手於腰間解下劍,握著劍鞘,如匕首般橫抹。

白鶴真君的劍尖撞上劍鞘。

寧長久收拳,一手握著劍鞘,一掌抵著著劍柄,以此為盾,格擋住對方的攻勢。

他手中的劍是劍閣之劍,二師姐的劍承受著劍意洗禮,於鞘中嗡嗡作鳴,如高蟬於枯柳秋風間長嘶。

這柄劍似燃起了戰意。

白鶴真君久違的面容隔著劍氣與水影默默地盯著寧長久。真君比之數月之前已是削瘦了許多,原本仙風道骨的模樣已是白發枯死,眉眼成灰,身體更削瘦成皮包骨頭,宛若一身雪白道袍裹緊枯骨。

而這一切,皆是拜那三個突然闖宗之人所賜。

那日他僥幸逃出之後,便再不敢歸山,道境折損,道途幾毀。

他知道自己的一生大概就要這麽完了……從頂點忽然墜至谷底,他如何能夠甘心?他下定決心要報復。自己一身修為雖然殘破,但終究已入五道境中,哪怕殺不死那個銀發的女魔頭,殺死另外一對道侶應是綽綽有余。

這個少年入天榜之時他便注意了。他在外面苦等數月,在各個必經之路上都安插了哨點,然後選定了此處作為截殺之地。

他苦等太久,所以準備的也是一擊斃命!

但對方手中的劍卻成了變數。

“這便是劍閣之劍?”白鶴真君道心雖幾近成灰,但目睹這柄古樸的劍閣長劍,依舊不免悸動。

若是平日,他定不會對手持劍閣之劍者出手,但此刻,他已不惜一死。

主劍抵著寧長久的劍鞘,與其糾纏著。白鶴真君反手一翻,以摘星似的手法輕描淡寫地凝聚幾粒劍氣,劍氣隨手的掠動而沉浮,然後於他指間一顆顆彈出,於空中暴漲,宛若一記記球狀的天雷,順著不同的軌跡,紛紛砸向寧長久。

寧長久伸手,死死地用劍鞘格著,握劍的掌心被溢出的劍氣灼得一片通紅,腕間更是青筋暴出宛若低下扭動的龍蛇。

劍氣若天雷般砸下之時,寧長久暴喝一聲,作為壓箱底的修羅神術不得不提前施展,萬道金光在背後舒展,如烈日破雲,巨大的修羅法身猙獰而起,雄師般咆哮,揮舞拳掌,勢大力沉地砸向天空,將天雷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