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諦聽

昏死的魚王被拎起後頸甩上車時,它的身上還沾滿了黏稠冰冷的血水。

它的心臟已經撕裂,除了一身體魄在常年狩獵之中依舊堅硬結實,其余地方皆是千瘡百孔,靈力更是半點不剩。

它本是一只沒有天賦的貓,一生都不可能結下妖丹的。

當年它殺死了老魚,取出了那卷古書,它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老魚的屍體在它面前發臭,它也沒有看懂這古卷上任何一個字的內容。鼻間魚屍體的腐臭和腥味刺激著它,滿卷錯雜的字又好似譏諷。接著,妖怪交談聲從遠處傳來,它嚇得貓毛根根炸起,直接將古卷一口吞了下去。

古卷後來成了它的妖丹。

那也是它最接近死亡一次。

此刻昏死過去的魚王再次看到了那時候的場景。

當年它吞入古卷,眼前一黑,但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種黑不是昏厥的黑,而是一個壓迫在眼珠上的,黑色的國度。

它明明什麽也看不見,卻能感受到那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生靈,它們蟲影般附著在妖瞳上,像是黑壓壓的軍隊,整整齊齊地跪在遠處的王座面前。那王座是一根大到足以支撐起整個幽冥的恢弘神柱,神柱之上,纏繞著一個似龍似蟒的生靈,它的鱗片隨著呼吸開合著,發出金屬般的聲響,它的身後,張開的翅膀由無數白羽構成,發著神聖的微光,好似神國的來使。

此刻它再次躋身在那種黑暗裏,但它沒有死去,身體撕裂般的痛意依舊在折磨著它,那像是一只有形的手,將它從那個幽冥的殿堂中拽了回來。

反反復復的睡與醒之後,魚王終於睜開了眼。

它感覺腦子裏插著一根鋼針,稍有思索便會引起劇痛。

“喂,醒醒。”有人推搡了一下它。

魚王睜開了眼,視線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過了好一會兒它才看清了眼前的影子。

那是一條黑色的大狗。

魚王顫顫巍巍地爬起了身子,卻又被那條大狗推倒在地,大狗踩在它的身體上,趾高氣昂道:“我是這裏的老大,以後你必須對我俯首貼耳,不然我就咬死你。”

魚王被它的狗爪踩著,它目光向後看去,發現這是一個亂糟糟的圈子,裏面有雞有鴨,有幾條瘦不拉幾的狗和幾只長相醜陋的貓。

它們都是店裏賣不出去的動物,若再賣不出去,都會被送去屠宰場殺掉。

這只大狗同樣威風不了太久。

所以它一天比一天暴躁。

魚王聽著它說話的語氣,覺得這比當初自己殺死的最笨的妖怪還蠢,沒有理會。

見白貓不說話,大狗神色更加兇厲:“賤貓,聽懂了沒有!”

魚王冷冷開口:“拿開你的爪子。”

大狗微愣,沒想過這只病貓敢這樣說話,它怒氣沖沖道:“你這只賤貓活得不耐煩了?你們這些貓,要是因為你們的肉不好吃,你們早就被賣去菜場殺掉了,哪還有資格躺在這裏?”

魚王一動不動,它知道貓肉不好吃,這是當年女主人在打它的時候多次和它說的。

也正是仰仗於此,它才活到了今天。這是它對於造物主唯一的感謝。

“把你的腳拿開,野狗。”魚王再次重復了一遍。

大狗身後,那些雞鴨鵝沸騰了起來,羽毛撲棱得漫天飛。幾只瘦貓也睜著狡黠的眼盯著這裏,神色嘲弄。

“住嘴,我是狼!”大狗狂吠著:“你這只野貓懂什麽?你見過狼麽?我是狼狗,是這裏最大的狼狗。”

魚王道:“狼狗還是狗。”

大狗冷笑道:“熊貓難道是貓麽?”

魚王知道它口中的那種生物,那是上古時期荒原王的坐騎,那位荒原王戰死之後化作兇神饕餮,它的坐騎也被一同鎮壓在玄冥山下。

魚王道:“不管你是什麽,只要你還是狗,就無法擺脫被掌控的命運。”

大狗道:“你現在這副樣子,談什麽命運?我一爪子就能挖出你的眼珠,再一爪子就能……”

它的話語停住了。

毛發焦爛的白貓竟掙開了自己的利爪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散發著一股狂野的獸性。它胸口處裂著一個醜陋而致命的傷口,那裏不停地滲著血。

大狗感到了一絲恐懼。

它從未見過受這麽重的傷還能活下來的生命,它甚至覺得自己此刻出手有些乘貓之危,它想眼睜睜地看著它死去,看著它身體一點點腐爛生蛆。那才是對它最大的折磨。

但白貓卻貓下了身子,那是要攻擊的動作。

大狗怒喝道:“你別不知好歹!”

……

身穿棉衣的女子走入這片土灰色的圈子時,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它皺起了眉頭,立刻意識到是不是那只白貓被大狼狗給咬死了,這種事情以前也有發生,但她並沒有太在意,只是這只野貓居然能打響指,它靈活的爪子砍下來說不定可以賣不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