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醉後不知天在水

寧長久欺身壓上,一點點湊近她的臉,目光卻始終盯著她的眼眸,陸嫁嫁的身子忍不住漸漸向後傾去。

她通明的劍心微微慌亂,臉上淡淡的霞色已漸漸轉為酡紅,纖細曲翹的睫毛下,秀眸似含著脈脈的水……水光瀲灩而明媚,如深秋時湖面上淒迷的煙波。

她輕輕咬住了嘴唇,聽著對方自稱師父,又聽到責罰二字,心跳忍不住快了一些。

她與寧長久之間的情誼早就是心照不宣的,如今跨過原本以為的生死之線,久別重逢,他們心中蘊蓄的情緒根本不是對坐一日,一盞清茶可以緩和的。

陸嫁嫁看著他的臉,那張臉依舊清秀,好似還是少年,可是自己分明比他大了整整八歲呀,過往還是他在自己身後一聲聲微笑著喊著師父,如今非但角色顛倒,自己還被他欺身壓來……

現在想來,當時他和煦的微笑好像也不懷好意了起來……

陸嫁嫁想要平復自己的清冷劍心,但對方湊得太近太近,她已經隱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那心跳的頻率似是一致的,呼吸也像是一致的,於是劍心深處,在兩年間逐漸鋪上的冰雪再次開始消融,露出冰雪掩埋的柔軟。

寧長久輕輕按著她的肩膀,看著身下白衣勝雪的女子劍仙,又問了一遍:“乖徒兒,聽明白了麽?”

陸嫁嫁緊咬著下唇,對於這種居高臨下的稱呼尚不適應,她目光側了側,腦海中閃過了一幕幕宛若晚風吹落殘紅的畫面,於是清眸中的水光更加瀲灩,白裳包裹的玉體更加柔軟,她眼眸微垂,鼻尖輕輕地嗯了一聲,那清傲的氣質還未在她臉上完全褪下,柔嫩的紅唇卻已率先妥協。

“嗯……明白了。”

陸嫁嫁輕輕開口,然後閉上了眼,身子向後躺去,地上的草墊與背心相觸,微微發癢。

她腦子裏已經開始想象之後的畫面了,先前寧長久說的什麽陰陽交泰什麽搗鑿劍術,她也不傻,自然是可以聽懂的,只是這些文字若放到自己身上,她從未想象過,她心中萌生了些許退縮之意,但身子被壓得無法動彈,於是她的修長的腿便絞緊了許多。

但是陸嫁嫁萬萬沒有想到,寧長久說的話,居然就是字面意思……

……

寧長久帶著陸嫁嫁來到了草廬之外,將劍遞給了她,道:“來,讓為師看看你這兩年的修道成果。”

陸嫁嫁冷著臉,她看著寧長久臉上淡淡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先前腦子裏翻騰的那些想法,她清冷的氣質帶著些許幽怨,臉上的霞色卻還未完全褪去。

她不情不願地接過了劍,道:“是,師父。”

寧長久立在一邊,看著陸嫁嫁接過劍走到了一片空地上,挽劍而立,白裳於夜風搖曳。

寧長久問道:“你的竅穴如何了?”

陸嫁嫁抽出了劍,平靜道:“雲氣白府兩道竅穴,在半年前便已徹底恢復了,劍胎也更精進了許多。”

寧長久輕輕點頭,微笑道:“開始吧。”

陸嫁嫁已是即將紫庭七層樓的仙人了,她僅僅是娉婷而立,劍意於身側縱橫交錯成網。

陸嫁嫁頷首之後開始出劍。

夜光像是一片片流螢組成的飛瀑,在深淵之畔亮著盈盈的光,如穿天而過的光帶,環著整片夜色,好似一條隨手采摘過人間的銀河,那條銀河照得陸嫁嫁持劍起伏的身影宛若夜色的精靈,她不似練劍,更似且歌且舞,發梢之末,青絲蘸滿了星光,宛若世間最美的墨筆。

陸嫁嫁於劍光的縫隙中看到寧長久微笑的臉,她好不容易繃住的清冷神色再次消融,嘴角不自覺地悄悄勾起。

星河漸淡,光落到她的衣衫上,輕輕炸碎,然後消失。

陸嫁嫁盈盈挽劍,美得不可方物。

寧長久臉上笑意平靜,但心裏已然激起滔天駭浪,他這一世終究只有十八歲,年少氣盛不可避免,此刻魂牽夢繞的女子便笑盈盈地立在眼前,世間所有為相逢寫下的詩句都是他們的注腳,他又如何能夠自持呢?

但寧長久依舊撫平了道心,他微笑道:“看來徒兒這兩年修行很是懈怠呀,境界雖漲了,可那劍招的變幻卻明顯生疏了許多,輔劍與主劍之間的變化甚至不如你長命境之時啊。”

陸嫁嫁本是等待誇獎的,聽寧長久此言,臉更冷了一些,她知道寧長久說的是實話,這兩年裏,她一心修道,只想著境界增長,早日到達五道之中,對於劍招的打磨便生疏了許多,於是她的劍意已然臻至隨心所欲之境,她的劍招之鋒銳卻還停留在紫庭之前。

可如今這般場景,是說這話的時候麽?這也太煞風景了些!

陸嫁嫁氣惱,清眸中的星光也成了劍光,微微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