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古城為奠,血牛過街

白夫人的話落到了許多人的耳中。

最先震驚不解的便是城主,他立刻道:“不可能啊,城門是我親自監督人閉合的,嚴絲合縫,城墻上亦有人鎮守,怎麽可能有人潛入?”

白夫人道:“可確實有人來了。”

披麻戴孝的書生看了一眼神色慌亂的城主,嗤笑道:“如今夫人即將接納冥君的權柄,此城亡靈不死,無論來者是誰,又能改變什麽?自投羅網罷了。”

城主冷笑一聲,怒道:“你個百無一用的落魄書生懂什麽?酆都未成之前,任何小事都有可能成為致命的絆腳石,此刻我們不能容許任何意外,一點也不能!”

書生別過了頭,知道如今白夫人心情不好,也未與他爭執。

白夫人閉上眼,過了一會,她說出一句令人震驚不已的話語:“我找不到他。”

“什麽?”眾人皆驚。

如今白夫人是真正的一城之主,城中的所有人皆是她掌心翻覆而滅之物,既有人進來,怎麽可能找不到?

來的究竟是什麽人?

白夫人心中亦是不解,在她心裏,可能性只有兩個,一是動了城門,但並未進城,而是那人也有類似那對師兄妹一般的隱息之術可以暫時躲過自己的眼睛。

她指骨輕敲扶手,一枚骷顱頭如小劍飛出,瞬息間鉆入了城主的眉心裏。

白夫人說道:“借你一個長命境,在城中把那人給我搜出來。”

那骷顱頭進入他的身體之後,巨大的力量灌入他的魂魄之中,城主一時間心馳神遙,有些不適應這般恐怖的境界。

“長命……”

他生前便有遺憾,不能成為修行者再守城百年,如今死後反倒亦鬼亦仙。

那白夫人不過彈指,便完成了他多年的夙願。

城主神色愈發虔誠,跪拜之後領命離去。

白夫人睜開眼,淡淡地瞥了樹白一眼,指尖一動,將這少年一並扔去了那陰魂的隊列裏,樹白口不能言,但看著眼前的男男女女的鬼魂,心中發毛,對於死而復生的白姐姐說的話語,他亦是雲裏霧裏,如果可以,他更想轉身逃跑。

白夫人看著那五幅依舊在不停演化的畫,又仰頭望了一眼當空的猩紅色月亮,此刻月亮已經過半,用不了太久便會徹底圓滿。

“六十四年了啊。”白夫人輕輕嘆息。

那整整六十四年如夢魘般縈繞在她身上的記憶裏,那令她膽寒生惡的臉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那時的自己明明已經修至紫庭巔峰,距離五道不過一步之遙,但在那個四個老妖怪的面前,自己竟然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只是即使那個怪物那般強大,卻依舊失算了,那堆明明死得不能再死的骨頭,依舊重新孕育出了自己。

她不僅活了下來,而且在一個大雪之夜爬出了那頭老妖怪的禁制,她來到了沙河,鑿開了堅冰,煮河水以自身為食,從此以後,那沙河便再也沒有結過冰。

她無數次想著,那四個殺死自己的人到底是什麽境界,是隱國而來的,誅滅違抗天地法則生靈的神明嗎?

只是自己勤勉修行,不食人肉,不殺無辜,只是因為一個不知哪裏空穴來風的謠言,說吃了自己的骨頭可以長生不老,於是南州裏,無數人想要殺死自己,引起了一場死傷無數的混亂。

而那神明披著袈裟串著佛珠,看似滿臉悲憫,解決這場混亂的手段,竟是直接將自己殺死。

懷璧其罪便該死,何其可笑?

白夫人紅唇輕啟,無聲地笑了起來,那次死亡之後,她才終於明白,無論把境界修到何種地步,最終在那執掌法則的隱國之主手下,依舊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唯一的辦法,便是擁有真正對抗他們的力量,便是成為自己國度至高無上的王,所有的法則都聽從自己調遣,她要滿城生靈,無論是多麽鋒利的刀劍,都無法將他們殺掉。

這才是法則的力量。

白夫人不停地笑著,胸膛起伏,白骨累成的長裙在夜色中極為醒目,此刻她盤踞在王座上,就像是一截死白色的、盤根錯節的柳樹,其上面生長著一顆美艷頭顱。

王座帶著她高高地升空,幾乎伸手便可觸摸到那輪紅月。

她眼瞼垂下,眸光落在了那座俯瞰的城池裏,此時滿城的大紅燈籠已轉為白色,所有逃難歸家的人們,在經過那燈籠時,便相當於一只腳踏入了冥府之中。

而此刻,那些亮起的燈籠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奠”字。

奠,亦為定也。

滿城如喪,靜默如死,便是定了。

臨河城為基已定,那五根象征著酆都神國神話邏輯的柱子也在緩緩搭建,等到五根柱子徹底建成,她便可以親手繪制這方的穹頂,捏造日月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