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疼痛。”

深夜,室友都回來了。

文偉給他帶了蛋糕和燒烤:“吃點兒吧,晚飯到一半就走了。”

蕭致說:“謝謝。”拎過他遞來的吃的。

沒怎麽吃,逼著吃下去覺得有些胃疼。

“睡了,蕭哥,別老想著,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文偉一直照顧他的情緒,“不要總是想那些負面的事情。”

蕭致放下手裏的書上床。

不知道為什麽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是三四歲的時候,他牽著諶冰一起到公園鏟沙子。蕭致埋頭給他建城堡,剛修好,擡頭諶冰不見了。

他弄丟了諶冰,在夢裏到處尋找,但是找不到,最後只能絕望地站在原地。

蕭致醒過來了。

……周圍很安靜,他額頭全是冷汗,呼吸微微有些窒息。

喘不上氣的感覺。

曾經被拒絕後,蕭致只想離諶冰越遠越好,現在是第一次強烈地想著立刻去到他身旁。他等著天亮、等著樓下鐵門打開,感覺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如此漫長。

終於到六點開寢室門,蕭致起身穿衣服穿鞋,驚醒了平時睡得比死豬還沉的文偉。文偉揉著眼睛:“蕭哥你去哪兒呢?”

蕭致說:“我去醫院。”

“不是。”文偉訥訥道,“這麽早啊。”

蕭致臨走前又拿上了一本練習冊。

文偉下床,靠在門邊看他:“跟陸老頭請假了?”

“沒請。”蕭致聲音幹脆。

文偉直著眼睛:“那……”

“請假他肯定不允許,我先逃課,他問起來你照實說就行。”蕭致指尖勾著衣領拽了一拽,順手拿起桌面昨晚修好的手串,“謝了。”

“……”

文偉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追到走廊。

蕭致到路邊打車。

一想到昨天的夢,腦子裏幾乎被陰郁的情緒填滿,不過再想到諶冰,他掏出了手機開始背單詞。

早晨的公交車上除了學生,還有不少去超市購物的老年人,日光涼薄,透過車窗照在座位垂著眼皮默念單詞的少年身上。

蕭致穿了件牛仔外套,修長的腿,踩著椅後的白色運動鞋,看起來就像是出入學校的男生,幹凈又沉默。

蕭致控制不住地回憶諶冰。

昨下午吃飯,他看見那輛車在眼皮子底下,直直撞到諶冰身上,觸目驚心。

……會有多疼呢?

到醫院蕭致站在樓底,突然不敢上去了。

聊天框裏許蓉回復了諶冰的病床房號,最後決定過來接他,遠遠走來問:“吃早飯了嗎?”

蕭致看她憔悴的模樣,明顯一夜未睡:“吃了。”

“走吧,”許蓉轉頭,“諶冰在ICU,剛醒了一次,現在又睡著了。”

蕭致唇角抿成一道直線,眉眼結著冰雪:“……嚴重嗎?”

短暫的安靜。

許蓉聲音緩慢:“醫生說不是危及生命的嚴重,但需要復雜的調理。小冰他——說是內臟挫傷,腎臟破損失血,還有腰側大面積的傷口。”

蕭致停住了腳步。

他手指輕輕顫抖,看著許蓉,眼底流露出崩潰:“許姨對不起。”

許蓉看著他:“不是你的錯。”

“是我,”蕭致聲音極低,“我沒有好好照看他。”

許蓉拉著他的手,重復說:“不是你的錯。”

蕭致咬著牙關,嚙出鐵銹似的血腥味兒,喉頭開始灼燒似的刺痛。他不知道該做什麽,只覺得無能為力。

許蓉嘆了口氣。她知道蕭致的情況,不懂這個少年,只比諶冰大了幾個月,為什麽比諶冰經歷那麽多生活的磨煉。

許蓉說:“不要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有時候不是你的錯,而是造化弄人。”

他們一起走到ICU的門外,醫生剛出來,看了蕭致一眼。

“這是小冰的朋友,能不能進去看看?”許蓉問。

醫生誠懇地道:“病人現在身體機能不穩定,需要靜養,建議不要有人打擾。”

許蓉只好轉過來:“那我們下次再看,好不好?”

蕭致應聲,隔著厚重的墻壁,似乎能看見後面被醫療儀器環繞的諶冰。

裏面響起低低的悶哼。

醫生擦著汗,說:“麻藥失效,傷口開始疼了。”

許蓉不知怎麽,擦了擦眼眶:“腰側有一塊傷口,被凳子腿捅傷了,縫好了,但是疼。”

蕭致能夠感同身受。

他以前打架受傷過,知道血肉被挫傷的感覺,仿佛萬千針紮,劇痛無比。

蕭致從衣兜裏摸出帶來的崖柏手串,遞給許蓉:“這是小冰的。”

許蓉接過,感慨到一半:“你這麽年輕……”

言外之意,像個老年人,居然信這些。

蕭致沒回應這句話。

許蓉想起來問:“你今天不上學嗎?”

“我請假了。”蕭致撒謊。

“那怎麽行,耽誤你學習了。”許蓉嘆氣。

蕭致說:“沒事兒,不耽誤,也就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