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年關將至,各類車票緊俏,現在已買不到B城通往J城的高鐵票。

臘月二十六,周父打來電話,說要開車接墨澤北回J城過年。

外面天寒地凍的,凜冽刺骨的北方從窗外呼嘯而過,周父合上窗,握著手機,臉色緊繃,態度強硬,不容拒絕。

自小這人的母親就棄她遠去,現下又沒了父親,他哪裏忍心讓無所依靠的墨澤北滯留在B城,像是迷失方向的漁夫,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頂著蒙白的霧色,劃著寂寞的船槳,在萬家燈火,煙花炮竹聲中,悲傷地漂泊到天亮。

因著木晗曦還在上班,墨澤北便沒給她打電話,想著等晚些時候再和這人講回J城過年的事。

下午她照常去超市買菜,準備給木父木母做晚餐。

晚上六點半,木晗曦打來電話,說是公司臨時加班不回家吃飯了,讓他們不要等。

七點,三人圍著餐桌一起吃飯。

八點左右,墨澤北打掃幹凈衛生,整理好廚房,解了圍裙,收放好,之後去了木教授的臥室,木父也在,正靠著床頭看書。

墨澤北和他倆打了聲招呼,並簡單說了下自己要回J城過年的事。

木父率先將視線從書頁上移開,擡眼瞧了瞧她,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木教授更是抿唇不語,氣氛很沉默。

墨澤北不自在地揪了揪毛衣下擺,面上有些尷尬和窘迫。

“我現在要回公寓......”她低垂著腦袋,瞧著毛茸茸的棕色地毯,聲音越來越低,“回去收拾……收拾一下行李。”

她自顧自說話,沒人應聲,場面有些難堪。

一股難言的心酸感忽然湧上心頭,她強顏歡笑了下,隨後轉身挪步離開。

她背著包,迎著清冷的月色,頂著透骨的涼意騎著電動車。

路面滑,她騎得很小心,寒風卷吹著她的短發,鼻尖凍得通紅,嘴唇微微顫抖......

有一段路積水之後結了冰,像是旱冰場一樣,站不住腳,今早很多人在這遭了殃。

夜晚光線差,電動車的車燈照射距離有限,墨澤北一個沒注意便連人帶車地翻倒在了地上。

她的頭盔昨個被偷了,她當時去買菜,順手將頭盔放在了車的前筐裏,再回來就沒有了。

她用戴著手套的左指頭摸了摸額頭上汩汩往外流的血,心裏還在想,要是頭盔還在的話,額頭就不至於被冰鋒劃傷了。

身上的衣服穿得厚實,應該沒被撞破,頂多就是淤青,她慢慢撐著身坐起來,額頭上的血順著臉頰,沿著脖頸,一路向下,沒入領口。

她按壓著地面,借力起身,右手肘和膝蓋處傳來劇烈的痛意,她閉眼吸氣,蹙了蹙眉,強忍著不適,站了起來。

緩了片刻,她放下書包,取了手套,脫掉羽絨服和毛衣,冰冷濕涼的夜風猛烈灌過來,她哆嗦著身子,不受控地打著寒噤,顫著手用脫下來的白襯衫包裹住額頭上的傷口,打了個結,血流漸小......

她重新穿上外衣,撿起書包,背在身後,瘸著腿,挪著小步,彎下腰,將倒在地上的電動車慢慢扶起。

她推著車,姿勢蹣跚,走得極緩,昏黃的路燈將人與車的影子拉得很長。

不知這樣推著走了多久,終於到了公寓小區。

停好車,她強壓住身體四處傳來的疼痛,回公寓洗了個熱水澡。

身上多處淤青,最為嚴重的是右肘和膝蓋,稍一牽動,就疼得厲害。

她探手關了淋浴,取下包裹傷口的白襯衣,貼觸傷口的那處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

清洗好傷口,擦幹身子,她勉強穿上睡衣出去了,隨手將染血的襯衣扔進垃圾桶,接著去了臥室。

上回孟元昊失戀來公寓找她,有次醉酒摔倒,劃傷了手背,墨澤北給他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又去藥店買了醫用物品幫他清洗消毒,包紮傷口,那些物品沒用完,還剩了些。

她從行李箱裏翻找出碘伏和紗布,對著鏡子,自己小心地處理傷口。

晚上十一點左右,木晗曦給墨澤北打了個電話,她剛洗完澡,現下正躺在床上。

“幾點回去的?”

“八點十來分,”傷口以及淤青的部位都滲著疼意,她隱忍著,聲音很輕,“明天我要回J城,周叔叔他們一家要開車過來接我。”

木晗曦愣了下,隨即掀開被子起身:“我現在去找你。”

“你別來!”墨澤北不願木晗曦知道她受傷的事,下意識脫口而出,覺察出自己語氣有些急迫,怕這人會多想,又緩聲解釋了句,“太晚了,路滑,不安全。”

“我不想讓你走。”

“叔叔也是好心,”墨澤北思忖著道,“而且你爸媽還沒同意咱倆的事,我不宜留下來,在你家過年......”

木晗曦低垂著眼,沉默著不說話。

“我也好久沒回去了,老房子裏估計積了不少灰塵,正好趁著新年裏裏外外大掃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