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終了斷

不知道赫連誅與赫連蘇爾在鬼谷之中發生的戰爭有多麽慘烈。

赫連誅後來向阮久提起這件事, 語氣輕飄飄的,仿佛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但他回來的時候,身上添了兩三道新傷。

被吊在橫木上、送進尚京城的赫連蘇爾看起來更慘一些, 背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沒有包紮, 已經結了痂,與衣裳結在一塊兒, 泛著烏黑的顏色。

他整個人都蓬頭垢面的, 奄奄一息, 只是輕輕的一陣風, 便能將他吹動。

他垂著頭,被推進尚京城。在靠近宮城的時候,卻像是有意識一般,用最後的力氣擡起了頭。

他與城樓上的太後對上了目光。

在對上目光的一瞬間, 太後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不敢相信這就是赫連蘇爾。

她認識赫連蘇爾的時候,這個人孔武有力、驍勇善戰,是鏖兀的大將軍。

他率軍參與過無數場戰爭, 平定過無數次叛亂,無一戰敗。

他怎麽可能會敗?

她猛地回頭,用無比怨憎的眼神看著赫連誅。

一定是赫連誅,一定是赫連誅用了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 才讓赫連蘇爾輸了。

否則赫連蘇爾是不會輸的。

太後的雙手死死地按在城垛上,若不是她還有一點兒理智,她這時早已經沖過去質問赫連誅了。

但她不能,現在還不能。雖然失了朝堂, 雖然失了攝政王, 但她還沒輸, 還有轉圜的余地。

她這樣寬慰自己,一邊定下心神,一邊想著對策。

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太後這樣想著,再一擡頭,就看見赫連蘇爾被幾個士兵押上來了。

他被吊著太久,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連腳步都邁不開。

太後不知道這又是要做什麽,轉頭看向赫連誅。

赫連誅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們,只是望著遠處:“他不配給大巫守靈,把他吊在城樓前,讓他親眼看著過幾日大巫的葬禮。”

說完這話,赫連誅就挽住阮久的手,把他給帶走了。

幾個士兵領了命,拿了繩索來,將赫連蘇爾吊起來,吊在城樓正中。

太後心裏清楚,方才赫連誅說的話是對她說的,大巫的死,她也有份。

大巫葬禮之前,赫連誅要把害死他的人全部清理幹凈,一個不留。

她伏在城墻上,用手抹了抹赫連蘇爾的臉,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意識,低聲道:“你別怕,我還有辦法,別怕。”

赫連蘇爾動了動開裂的嘴唇,喃喃喚道:“阿姐……”

太後登時淚如雨下:“阿姐還有辦法,阿姐肯定能救你的。”

城樓上人多眼雜,太後不敢多留,抹了抹眼睛,轉身匆匆離開。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

反賊赫連蘇爾,意圖謀反,被大王率軍制服。

天神阿蘇陸雖然定下了長幼有序的規矩,卻也定下了例外。

長輩失德,危及小輩,小輩可依禮制之。

赫連家作為皇族,更關系到整個鏖兀的安危,所以天神阿蘇陸親傳赫連家一套刀法,用以必要時以殺止殺。

這件事情,赫連誅完全按照規矩來做,無處可挑剔。

朝堂上僅存的太後黨,試圖以此事攻擊赫連誅,都被赫連誅一一擋回去了。

太後氣得把萬安宮中僅存的幾個茶盞都摔壞了。

知道這條路走不通,朝堂和攝政王的兵權都不再掌握在她手中之後,太後稱病了。

從此萬安宮大門緊閉,裏面人進出,都是小心翼翼的。

*

與淒冷陰森的萬安宮不同,大德宮這邊還是安寧祥和的。

赫連誅下了朝,回了寢殿,才喊了一聲“軟啾”,看見阮久就在榻上擺弄算卦用的石頭,一邊走過去,一邊脫衣裳。

阮久應了一聲,再擡頭時,赫連誅已經脫得差不多了。

阮久連忙低下頭,推了他一把,驚道:“你幹什麽?”

赫連誅光著上身,坦坦蕩蕩地在他身邊坐下:“背上的傷好像還沒好,有點癢,軟啾幫我看一下。”

“不看。”阮久扭過頭,想了想,猶覺不足,擰了一下他的手臂,“把衣裳穿好。”

“不要。”赫連誅再往他那邊靠了靠,“幫我看一下,有點難受。”

阮久這才轉頭去看:“哪裏難受?”

赫連誅語氣委屈:“傷口上。”

是他前幾天和赫連蘇爾在鬼谷裏打仗時留下的傷,還沒過幾天,他身上的傷口當然也還沒好。

阮久仔細地看了看,然後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

阮久沒看出有什麽不對,收回手:“在長新肉了,有點不舒服也是對的,你別亂摸就行了。”

“那軟啾幫我摸摸。”

察覺到阮久收回手了,赫連誅說著就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往自己的後背上放。

阮久刷地收回手:“都說了不能亂摸了。”

“你說的是‘你別亂摸’,我不摸,軟啾可以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