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火光燃起(第2/3頁)

他的聲音低沉沉的,像一條毒蛇,在地上滑動爬行,冰冷冷的,最後鉆進阿史那的耳朵裏。

阿史那一激靈:“你……你當時才……”

他當時才八歲,怎麽會有這樣的心計?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手段去篡改傳位詔書?

赫連誅理所當然道:“是啊,正因為我當時才八歲,所以才看不出先王到底屬意誰。我一直以為,他很喜歡我,我也一直以讓他以我為豪為目標。”

“我會模仿他的筆跡,不是很難。”

“他的病來得突然,當時是我在他身邊侍疾,他可能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了,讓我拿筆墨給他,他要寫點東西。”

赫連誅的聲音極其冷靜,仿佛他只是在閑聊,在講述的,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故事。

“我把紙筆遞到他手邊,我很快就看見了,他在寫的是傳位詔書。”

“傳位,還能傳給誰呢?當然就是我了。”

“我當時都準備謝恩了,我還想在他床前發誓,我一定會把鏖兀發揚光大的。”

“不過很不巧的是,我還沒來得及跪下,他在接位人的名字的時候,就沒力氣了。他試了兩次,都沒能把手擡起來,於是把筆丟到一邊,準備歇一會兒再寫。”

“不過他這一歇,就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我是個孝順兒子,那時候還是。”赫連誅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裏都是笑意,“所以我接過他的筆,幫他把傳位詔書補全了。”

“寫的是我的名字。”

“後來太皇太後與太後、攝政王相爭,用的就是我這份詔書。他們都沒看出來,這封詔書是我寫的。”

“現在想起來,我無比慶幸。”

“我成全了我自己。”

赫連誅大笑。

阿史那聽得這個詭異古怪、卻又合情合理的故事。

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在父王的屍體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傳位詔書。

只聽赫連誅又道:“我寫完詔書的時候,把筆放下,擡起頭,他就歪著腦袋,躺在床上,那樣睜著眼睛看著我。”

“和赫連誠一模一樣的淺色眼睛。”

赫連誅又笑:“我還對他說:‘父王,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

“現在想起來,他那種眼神確實不像是欣慰的眼神。不過我很高興,因為我終於可以幫他分擔鏖兀政事了。”

天色漸漸暗了,阿史那看著他的臉,只覺得扭曲可怖。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因為天更暗了,還是自己沒了力氣,快要死了,阿史那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了。

赫連誅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阿史那只能看見他的鞋子,阿史那喃喃說:“你這個魔鬼,你這個魔鬼……”

“魔鬼”嫌惡地提著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了。

*

這時阮久正在房裏看剛剛發現的書信,他暫時還沒有看見梁國來的書信。

格圖魯從外面進來:“王後,大王說晚上換個地方住,不在這裏住了。”

阮久原本覺得奇怪,後面轉念一想,這裏是赫連誠的宅子,赫連誅不太喜歡這裏也情有可原。

格圖魯幫他收拾東西:“驛館那邊已經在整理了,很快就能整理好,我們現在收拾東西過去,就可以吃晚飯了。”

“好。”阮久把桌上的書信都收起來。

阮久帶的東西不多,除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就是三只小動物。

格圖魯背著包袱,烏蘭拿著書信,阮久牽著小狼和小狗,他們出去時,赫連誅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你背著弓箭做什麽?”阮久疑惑道,“要出去打獵?”

“沒有,做一點事情。”赫連誅道,“你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吧?我們不能再回來拿東西了。”

阮久拍拍格圖魯背上的包袱,再拍拍開飯:“都拿好了。”

“那好,你先上馬車,我等一下就過去。”

阮久點點頭:“好。”

烏蘭和格圖魯護送著他上了馬車,阮久從始至終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鐘樓上,懸掛著一個人。

阿史那被堵著嘴、捆著雙手,吊在最高處的鐘樓上。他早已經沒有了生氣,只是赫連誅怕他驚動阮久,才讓人把他的嘴給堵上了。

赫連誅看著阮久的馬車出了街道,便取下掛在身上的弓箭,雙手平舉,將箭矢搭在弓弦上,再慢慢擡高。

嗖的一聲,第一箭被射出。

正中府邸牌匾正中,赫連二字的牌匾。

又是嗖的一聲,第二箭。

正中吊著阿史那的麻繩,麻繩斷開,阿史那就那樣掉了進去。

然後是第三箭。

他已經搭好了第三箭,卻遲遲不發。

直到扛著空火油罐的隨從回來復命:“大王,都澆上了。”

於是他隨手扯開一截衣袖,用衣袖布料蘸了蘸罐子裏剩余的火油,纏在第三支箭上。

點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