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張菊給路蒔和錢向東倒了溫水後坐下,路蒔把錢向東幫助他的事情簡單講給張菊聽,他和錢向東的關系路蒔沒說,但卻在字裏行間透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曖昧。

張菊是他的母親,總要知道錢向東和他的關系,只不過今天才回來不好明講。

張菊倒也聽出那麽一點點不對勁,可同性戀在此時並不常見,或者說是至少在張菊身邊沒有,所以她只當是兩人關系過分親近之緣故,壓根沒往其他方面想。

同時心底湧上一股悲傷,路蒔現在對一個外人都要比對她這個母親依賴了。

張菊眼眶又紅了,她趕緊擦了下,“小蒔,你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不用管家裏,你爸和我賺錢都夠花。之前,之前家裏出了點事情,就沒顧上你那頭。”

“怎麽了?”路蒔急切問道。

“你弟弟生了一場疾病,花了不少錢。”

提及路蒔走後家裏新增加的成員,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沉悶。

就在這時候,從屋裏蹬蹬跑出來一個小男孩,他看著屋裏兩個陌生男人,羞澀地撲進張菊懷裏,又偷偷從張菊懷裏探出個腦袋好奇地瞅著對面兩個大哥哥。

張菊抱起小男孩,趕緊道:“小寶,這就是媽媽跟你說的哥哥,快叫哥哥。”

小寶把臉埋在張菊懷裏,小小聲叫了聲,“哥哥。”

張菊又使勁推了推小寶,“去過去讓哥哥抱抱。”

小寶怯生生的不敢,張菊就推他,錢向東這時才說了進來的第一句話,“孩子小,怕生,就算了,別一會兒再給弄哭了。”

張菊小心地瞅著路蒔的臉色有些尷尬。

路蒔卻若無其事繼續道:“那家裏現在錢可還夠用。”

“夠用。”張菊趕緊回應,“當時借了點錢,最近已經慢慢還上了。”

“小蒔,你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如果廠子那邊沒急事的話,三天吧。”路蒔道:“四哥是研究員,很忙,廠子裏離不開他。”

張菊有些困惑,錢向東忙和路蒔多待幾天似乎並不發生沖突,不過考慮到錢向東幫了路蒔很多,甚至是路蒔在外面唯一的依靠,她聰明的沒有把話問出口。

當晚路父回來,路母做了好多好菜,飯桌上吃飯難免也紅了眼圈,把家裏沒給他寄東西的事情再次解釋了下,“那會兒小寶病得很厲害,我和你媽都把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了。你媽倒是想寫信告訴你家裏的事情,我沒讓她告訴你。你離家那麽遠,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幹著急,還不能及時知道家裏的情況。我怕你心裏有事,幹活的時候分心,再出點什麽意外。”

路蒔和錢向東在路家住了三天,離開的時候給家裏扔了五十元錢,“媽,你年紀大了,營養跟不上,我帶回來的麥乳精你別省著喝,要是不夠可以再和我說,我想辦法再給你買。”

張菊和路父不肯要路蒔的錢,張菊道:“你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操心家裏,家裏現在沒外債了,我和你爸賺的工資夠花了。”

路蒔到底還是把錢留下了。

張菊和路父一直把路蒔和錢向東送上火車,聽見氣鳴聲逐漸遠去才離開。

而路蒔剛和他們分開,就趴在錢向東肩頭默默流淚。

錢向東的心臟一揪一揪的疼,他恨不能把路蒔捧在手心,為他遮去全部風雨,可是僅僅只回了趟家,就讓他的路蒔哭成這樣。

“別哭,小蒔。”錢向東叫著路蒔的小名,一下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

路蒔小聲抽噎道:“四哥,我之前一直以為家裏不要我了,幸好不是,只是家中出事,爸媽太忙了,分身乏術,一時間照顧不到我。真好,他們不是不要我了。”

“嗯。”錢向東溫聲細語安慰著路蒔。

然而他的心中卻閃過各種心思,他和路蒔不一樣,路蒔是個很陽光的少年,這個和他的出身有關。當年路父路母只有路蒔一個孩子,又是雙職工家庭,條件肯定不差,不說路蒔要星星不給摘月亮也差不離。

這就導致路蒔的童年始終是明媚的,日後長成少年,他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只要給他一絲光明,他就會認為那是黎明前的曙光。

錢向東與他恰恰相反,陰暗中長大的人,看見光亮,他會想那是不是光明落幕前的最後垂死掙紮。

所以張菊給出的解釋,路蒔接受了。但是錢向東卻會想得更多,甚至帶了幾分對人心底最隱晦的陰暗揣測。

比如他們為什麽會在路蒔走後就立刻要了這個孩子,是不是心底認為路蒔可能這輩子再也回不了城,所以放棄了路蒔?

其實從路父路母私心裏講,這本也無可厚非。總不能一個兒子下鄉再也回不來,他們就這輩子老無所依,到老了生個病痛,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