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自習才剛開始，天光熹微。

辦公室窗簾沒有合上，遠遠望去，一燈如豆，細看之下，還隱約有個模糊的影子，促立在窗邊。

影子甄青檸直愣愣的站著，眼眶因為睡眠不足而泛紅，她時不時向窗外瞟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邊感嘆美好的一天從睡眠不足開始，一邊尋思班主任一大早喊自己來辦公室幹什麽……

辦公桌前班主任終於收拾好了桌子，把抽屜上的鎖打開，拿出來一沓信紙。眼鏡後面的一雙眼渾濁而銳利，他問：“你昨天體育課不去上課，偷偷摸摸在教室裏幹嘛呢？”

甄青檸第一反應是茫然，因早起而遲鈍的大腦慢慢轉動。她一點點把視線從外面移過來，對上班主任的目光。

她終於想了起來。

邱念明昨天痛經。而她，體育課去醫務室買了藥，趁大家都在上體育課，偷摸回班把藥塞邱念明抽屜裏了。

這要怎麽和班主任說？班主任知道後邱念明能不知道嗎？

邱念明知道了……

甄青檸覺得自己已經能想到邱念明知道那藥是自己給的之後那張不屑嘲諷的臉了。

不行，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死也不能認！

甄青檸沉默。

班主任疑惑地“嗯”了一聲，無形的壓迫撲面而來，甄青檸覺得自己確實感受到了殺氣。

她在實話實說和死不悔改中考慮了片刻，還沒想好怎麽找一個合適的說法，班主任就已經默認她是無話可說了。

——甄青檸確實也是無話可說。

班主任有些失望地看著她：“原本你上課不認真，一下課就往外跑，學習不努力也就算了，現在直接就開始逃課了……體育課有這麽累嗎？不就跑跑步打打球，你都不願意了？你說你自己對得起自己嗎？”

甄青檸語塞。

“你就不能學學人家邱念明？你看看人家上課多認真，每次成績都是最好的。”班主任恨鐵不成鋼。

甄青檸不可思議地看著班主任，張張嘴想解釋，最後還是被自己的理智制止了。

不行，不能說，要臉。

甄青檸咬緊銀牙。

邱念明……都是邱念明。

班主任看她不說話，把一沓紙摔在桌子上：“五千字檢討，下星期一交給我。”

可今天都已經周四了……這都是什麽人間疾苦？

甄青檸伸手去拿那一沓紙，班主任又補充：“上課不準寫，老師留的作業也要保質保量完成，如果被我聽說你上課再不聽課，就多加五千。”

人間不值得。

這算什麽？自己坑自己？

甄青檸拿著班主任給她寫檢討用的信紙回班，路上來搭話的人都被她自動屏蔽了。

她現在誰也不想搭理，心裏一個勁兒罵自己為什麽多管閑事，邱念明肚子疼就讓她疼著唄，關自己什麽事！

自己是多閑？逃課去給她買藥，因為這件事被罰寫檢討。

還要被班主任罵各個方面都比不上她。

我比不上她？

甄青檸懷著一腔憤恨到了教室。這才發現邱念明正在和徐雲閣說話。

今天天還不算暖和，邱念明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沒有扣扣子，露出裏面同色系的白色高領毛衣來。底下淺藍色的牛仔鉛筆褲襯得腿又細又長，踩著一雙奶奶鞋，看著就羸弱優雅又溫柔可人。

鉛筆褲不長，圓頭的奶奶鞋鞋面也短，於是細瘦的腳踝還有一小節白皙的腳背都暴露在外面。

甄青檸拽了拽袖子，把自己的手縮進袖子裏，腦子裏好多東西飄來飄去，先是那片白皙的肌膚，還有五千字檢討，最後定格在——她不冷啊？

生理期著涼了多難受。

甄青檸想到這兒又暗暗罵自己沒出息。她自己都不擔心自己生理期，自己一個小炮灰管她幹嘛？

甄青檸走近了一點，聽邱念明帶著點內疚，輕輕柔柔對徐雲閣說：“她總是這樣，我都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討厭我，可能是我做錯了什麽吧……”

甄青檸努力按捺自己的脾氣。

這牲口又在裝可憐說我壞話了。

就這樣班主任還說我還比不上她？我比不上她什麽？比不上她會裝可憐？比不上她兩面三刀？比不上她口蜜腹劍？

真應該讓班主任來看看她這張嘴臉。

窗戶大開著，一陣風吹過來，帶著早春的寒意。

甄青檸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悄悄地又走近一點。

徐雲閣也不知道甄青檸為什麽針對邱念明，就像他不知道邱念明為什麽針對甄青檸一樣。他放下自己手裏的牛奶，斟酌片刻笨拙解釋：“她就是這樣，你不要和她計較。”

甄青檸拿著班主任給的、讓她寫檢討的信紙，一言不發坐在位置上。

邱念明卻還要來惹她，擡頭關心地問她：“你回來啦？老師找你幹什麽？怎麽一大早就被喊走了？是不是你寢室內務不好不做值日還總是不疊被子被老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