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不信你聽,我現在就……(第2/3頁)

花莖纖細,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她的耳洞。粉白‘色’小花生機勃勃地開在她的耳朵上,比起金銀珠寶來別有一番意趣。沈珠曦對著河水顧影自憐時,身後忽然傳來李鶩的聲音:

“你的耳飾怎麽不戴?”

沈珠曦像是被人發現幹壞事一樣,條件反‘射’地扯下了耳垂上的花朵。

變了形的小花輕飄飄地從半空落下,無力地落在河面上,轉瞬便被沖遠了。

“我……”沈珠曦手足無措。

“你這麽害怕做什麽?我又不罵你。”李鶩皺眉。

“我只是隨便戴戴……不出門。”她低若蚊‘吟’道。

“不隨便戴戴也行,戴著出門也行。”李鶩說,“好看。”

沈珠曦一愣,上揚的視線對上李鶩平靜的目光。

“……真的?”

“真的。”

李鶩在她身旁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兩只長腿大大咧咧地開著,右手隨手扯了一根野草拿在手裏,捏著草根滾了起來。

“你之前買的那些鮮艷衣裳,怎麽不見你穿?”

沈珠曦垂下頭,目光在米‘色’的衣裳上掃了一眼。

她不能為父母收屍送葬,但卻不能忘記,她還在熱孝之中。

即便他們生前誰也沒有真正在乎過她,對她而言,他們依然是她唯一的父母,唯一生來就有的依靠,她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不能不愛著他們。

沈珠曦正在尋找搪塞的理由,李鶩卻先一步幫她找到了借口。

他說:“你想為越國公主守孝就守吧,你穿什麽都行,只要是你自己願意穿的。”

沈珠曦心中動容:“李鶩,多謝你……”

“我不喜歡你謝我,好像我是個外人。”李鶩扔了手中野草。

沈珠曦有些為難,不知如何回答他,好在李鶩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轉而說道:“下午我要去鄰鎮買些東西,晚一些回來。這裏位置偏僻,我留個人陪你。你要雕兒還是雀兒留下?”

“隨便誰都行,”沈珠曦忙說,“你既然要出門辦事,便以你為先。你來選吧。”

李鶩想了想,說:“那就留雀兒,我帶雕兒走。”

沈珠曦應了下來,李鶩從地上起身,眼神牢牢定在她身上。

“我要回去交代雀兒幾句話,你和我一起回去還是留在這裏?”

“我想再隨便走走。”

“別往前面走了,順著往回走。”李鶩把一物放進她手裏,“小心呆瓜被水沖走,早點回來。”

李鶩轉身離開後,沈珠曦張開了手掌。

一朵顏‘色’正好的粉白小花開在她的掌心,花朵接觸掌心的地方微微發熱,仿佛是李鶩的溫度在悄悄灼燙。

沈珠曦把小花重新戴上耳垂,她低頭看著水中的倒影。

水中人望著她笑,神‘色’不復先前的拘謹,仿佛去掉了某種枷鎖,神情輕松而略有一絲羞澀。

沈珠曦沒怎麽被人稱贊過好看,她記憶裏的每一聲“好看”,好像都來自李鶩。

一個相識不過三個月的泥腿子。

就在三個月之前,他們還一個是天,一個是地,終其一生,都不會有相交的一天。

真奇怪。

沈珠曦望著水中人情不自禁帶笑的面容,想——這奇怪的緣分,還不壞。

她回到竹屋的時候,帶著一束各異的野花和撿來的一截竹筒。

竹筒裏裝滿清澈的河水,水裏開著濫見卻充滿生命力的野花,大小不一的野花周圍,點綴著‘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和野花都一文不值,如果是從前的她,也會和其他人一樣不屑一顧。

今日的沈珠曦卻如侍弄宮中最名貴的牡丹花一樣,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每一朵花和每一根草的位置。

它們不懼任何人的目光,在任何地方都以一種近乎野蠻的姿態向上生長著。

就像李鶩。

就像世間普普通通的每一個人。

曾經的她以為,皇帝是天,天塌了,底下的生靈自然會生靈塗炭。現在她卻明白,皇帝才是這世間最能被輕易替代的那一個。

沒有了皇帝,百姓日子依舊。

沒有了百姓,皇帝寸步難行。

那麽,皇帝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如果連皇帝都可有可無,宮中嬪妃,皇子公主,豈不更是微不足道?

她和這天下所有女子,原來並無不同。

沈珠曦望著自制‘插’花發呆的時候,李鶩出現在竹屋內。

“我走了,雀兒在家陪你。”

沈珠曦起身相送,李鶩走到門口,按了按她的頭,還是那句話:

“等我帶禮物回來。”

“……你別老按我的頭。”沈珠曦說歸說,腳卻站著沒動。

李鶩說:“這得看你了。”

“看我什麽?”

“看你今後準我按什麽地方。”李鶩背過身向外走去,頭也不回地揮手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