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2頁)

李鹍手裏握著一根麻繩,麻繩另一端牽著陳二。人還是那個人,只是變得涕淚橫流,淒慘不已,堵住嘴巴的破布也染著好大一塊鮮紅。

李鴻見人出來,趕緊打開扇子遮面,一個箭步走到前面的小雜貨攤,拿起一把木簪假意看了起來。

“少爺看看吧,這只簪子只要二十文錢。”攤主熱情道。

李鴻特意等了片刻,估摸著李鶩他們都走了之後,才扔下簪子,惡聲惡氣道:

“少爺我是買這種破爛貨的人嗎?不要!”

“你——”

李鴻轉過身,拔腿追向李鶩離開的方向。

他遠遠跟在李鶩身後,直到看著他們三人——再加上一個翻著白眼,半死不活的第四人,一起走進了縣老爺的府邸。

他這是做什麽呢?李鴻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第二日,李鴻終於知道了答案。

魚頭鎮的縣令是個貪財好色但又膽小怕事的人,托這膽子小的福,他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自禁宮龍椅上坐的人換了以後,天下亂了多久,魚頭鎮縣衙就關了多久。

時隔兩個多月,縣老爺罕見升堂,許多無事可做的百姓都湧到縣衙門口看起了熱鬧。

李鴻當然也在看熱鬧的人群裏。

退堂之後,李鴻立馬跑回家,向唯一的觀眾唾沫飛揚地轉述著他的所見所聞。

他把裝模作樣的縣太爺模仿得眉飛色舞,惟妙惟肖,可惜他唯一的觀眾連看都不看他。

“這李鶩——我就沒見過像他這麽賊的人!他這手玩得妙啊,既給縣太爺搞了政績,又賣了胡一手一個面子!”李鴻拍著大腿說。

李青曼坐在光線明亮的屋檐下繡著一面團扇,對李鴻說的不為所動。紅色的絲線靈巧地穿梭在蠶絲扇面上,鮮艷奪目的梅花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只慘了那陳二,明明是為胡一手做事,現在東窗事發,胡一手為了保命,轉手就把他的舌頭給剪了。也不知道那胡一手威脅了他什麽,堂上他支支吾吾地認了罪,供詞也寫了,只字不提胡一手的事。”李鴻說完,在李青曼身下的長凳上擠著坐了下來。“姐,你聽到我說什麽了嗎?”

“聽到了。”李青曼拿著團扇站了起來,走到陽光底下,端詳她成型的梅花。陽光從頭頂澆下,美人如玉自曜,眉眼溫婉柔弱,宛如沾著春雨的一枝梨花。

長凳一翹,李鴻措手不及地摔了下來。

他慘叫一聲,揉著屁股跳了起來。

“我今天已經摔了兩次屁股墩了!你還是不是我親姐啊!”李鴻叫道。

李青曼說:“我要不是你親姐,你早就被人打死許多次了。”

“我剛剛和你說話,你怎麽不理我?”李鴻說:“你是不是還記掛著李鶩呢?”

“他已成親了,我自然不會記掛著他。”李青曼說完,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望著團扇上的紅梅:“只是想再找一個相差無幾的可造之材卻是難了。”

“天下男兒那麽多,我才不信只有他一人能出人頭地。”李鴻不服氣地說:“這魚頭鎮屁大點地方,你想找個能入眼的男人當然難了,我們不如去京城,聽說京城換皇帝了,以你的聰明才智和美貌,說不定撈個貴……”

李鴻話未說完,李青曼朝他冷眼掃去。

“去京城?就你這張沒個把門的嘴,去了京城,你活不到年底。”

“怕什麽?反正有我姐替我撐腰。”李鴻說:“你要是不想入宮,我們去其他地方也行。反正家裏只有我們了,我們一起走,去哪兒不是家?”

“現在不是好時機。”李青曼低下頭,繼續繡著她的紅梅:“等外邊亂起來的時候,你不想走也得走了。”

李鴻不再勸了,他這個姐姐,自小就有想法,決定了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動。

“那你真打算嫁縣太爺的公子?”李鴻問。

李青曼沒有立即回答。

她繡完最後一針,從一旁拿起繡剪,仔細剪斷了團扇上的線條,然後重新拿到太陽底下觀看。

看了一會,她的唇角勾了起來。

“聽說金州知府的公子和他私交不錯。”她柔聲說:“不交個朋友,怎麽能認識朋友的朋友?”

“我就知道姐姐不會真的看上那個繡花枕頭!”

“只是……”李青曼放下團扇,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只是什麽?”

“李鶩粗中有細,從不無的放矢。以往這麽多年,他都和胡一手相安無事,這次為何要冒著開罪胡一手的風險,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已死之人出頭?”

李鴻也茫然了:“是啊,為什麽?”

他們不知道李鶩此舉何意,更不知道,此時此刻,就在同一片陽光下,李鶩正拿著一個繡了小人的香囊罵罵咧咧:

“我讓你親手繡個香囊給我,誰讓你紮個小人送我?你是想咒死我好當寡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