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他把紙包的澡豆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沒聞到異味。

“大哥,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青年說。

“聽見了。”李鶩站了起來,越過他往外走去:“沒影兒的事,別亂想。”

李鶩大步回到小屋背後,那女人還站在原地等他,小心翼翼地擡著雙手,好像手上沾了什麽臟東西似的,可那手白白嫩嫩,在日頭下簡直要發出光來,哪裏有什麽汙跡。

李鶩拿出澡豆,她欣喜的目光在觸及紙包裏的東西後僵了下來。

“這是什麽?”她問。

“澡豆。”

她不再說話,但那失望的目光明晃晃地說著“這也叫澡豆?”

在她拈著澡豆,就了一點木桶裏的水搓手時,李鶩站著觀察她的模樣。其實他之前觀察的已經夠多了——剛出書櫥時的倉皇無措;見到茅廁時充分表達抗拒的全身;遊魂似的晃出茅廁,臉色白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卻還有心思找他要澡豆;還有現在,這好像有誰逼她把手伸進泥巴水裏搓手的痛苦表情。

她也太好懂了。

李鶩好奇的是,她是怎麽在宮廷那種**的地方活到現在的。

“我叫李鶩。”他說:“你叫什麽?”

沈珠曦正在和那不知什麽東西磨成的粉末作鬥爭,條件反射答道:“沈珠曦。”

還好她的閨名沒幾個人知道,天下姓沈的也不止皇室一家,眼前的男人並未起疑。

“你是從皇宮裏出來的?”

沈珠曦胡亂點了點頭。

“你怎麽被鎖在櫃子裏?”

“我、我有一個姐姐……”沈珠曦謊話開了頭,剩下的謊話就如流水那樣自然地湧了出來。“我們一起在宮中當差,叛軍攻入皇宮後,姐姐為了讓我逃出去,把我鎖在櫃子裏,推進了一條通往城外的暗河。”

沈珠曦洗掉了手上滑膩膩的感覺,不好意思再向他要幹凈的手巾了,她直起腰,目光從他臉龐擦過,避免直視男子的目光。

“李公子……你可知道,宮裏怎麽樣了?”

李鶩不答反問:“你要喝水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沈珠曦覺得嗓子眼都要冒出火來。

“多謝李公子。此次救命之恩,我必當銘記,若我——”

沈珠曦話沒說完就被李鶩給打斷了。

“別叫公子。”他皺起眉頭,在手臂上搓了一把。“老子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沈珠曦一口氣梗在喉嚨裏,差點把自個送走。

世上竟有如此粗俗之人!

她不但是頭回聽人自稱老子——還是在她面前自稱老子,沈珠曦以前接觸的人,誰不是對她恭恭敬敬?即便不看在她公主的身份,也要看在她即是女人,又是未婚少女的身份——試問誰會對一個小姑娘自稱老子?

只有話本裏的地痞流氓才會這樣!

短短片刻,李鶩在沈珠曦心裏的印象就跌到了谷底。

沈珠曦擠出笑臉:“那我如何稱呼才好?”

“名字起來就是叫的。”他說:“直接叫名字。”

沈珠曦嘴角的笑在抽筋。

“好,李鶩。”

沈珠曦心急皇宮裏的情況,但她的身體也確實撐到極限了。她跟著李鶩回到前面正堂,發現和她一道回來的另兩個男子已經不見了。她隨李鶩走進屋,李鶩叫她坐下稍等。

沈珠曦等他轉過身後,立即用手指抹了把灰撲撲的長凳。說是長凳也擡舉了,這分明就是三根木頭組成的破架子。

還好,灰撲撲是木頭的顏色,上面並不臟。沈珠曦仍不放心,坐下的時候,大半個身體都留在了長凳外,只留一點,虛虛坐在凳子上,好有個身體支撐的地方。

李鶩離開沒一會,端著一個盆兒回來了。

是真的盆,素瓷盆,乍一看,比沈珠曦的臉還大。

沈珠曦呆呆地看著盆裏晃蕩的清水,閉口不言,假裝鎮定。她不相信世上有人竟然會用盆來倒水待客,這盆一定另有他用,有什麽用她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給她喝水用的。

這時候一定不能慌,要鎮定,否則就會像“澡豆為飯”裏的王敦一樣,要淪為大家笑柄。

沈珠曦的鎮定,在李鶩將盆推到她面前的時候破裂了。

李鶩說:“喝啊。”

沈珠曦渾身都僵硬了。這時候,她也忘了什麽不可與外男對視的規矩了,她轉動幹澀的眼珠子,近乎呆滯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喝?”

“是啊。”李鶩理直氣壯道:“你不渴嗎?”

渴,當然渴。但不是這種渴法。

沈珠曦和面前的瓷盆對峙了許久,終於伸出膽怯的手,試探著扶住了瓷盆的兩邊,膽戰心驚地把嘴湊了過去。

李鶩絲毫不懂避嫌,在她吃力地稍稍端起瓷盆以便喝水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睜著眼睛看。

精神勁十足的目光落在沈珠曦頭上、臉上,就像一簇生機勃勃的火焰,燒得她即使看不見他,臉上溫度也飛快上升。